蘇言穿着早上出門時候的那身淺色的衣服,在夜晚裡格外的乍眼。
他緩步從台階上朝下走,鐘柢也看清楚了蘇言手裡拎着的那盞燈。
那是一盞藍色的燈。
确切的說那是一盞在藍色燈籠紙面上綻放着淺色花朵的燈。
比起之前他們曾在劉家的工作室見過的那些由劉恬父女親自操刀的精美繁雜的燈籠,現在被蘇言拎着的這盞燈籠顯得要簡單許多。
但是在這樣的夜晚,當蘇言臉上洋溢着淺淺的笑容,當他緩步朝着這幾個人走來,當他走到鐘柢面前,溫聲地對他着“鐘先生,這是我送您的燈。”的時候。
對于鐘柢來說,這盞由蘇言親手制作的簡單的燈籠,就是這世界上最寶貴的燈籠,即便是其他在骨架上鑲滿寶石的燈籠也不能與它相提并論。
鐘柢接過了那盞被蘇言拎了一路的燈籠,然後他問:“接下來呢?”
蘇言擡起頭,望着夜空中那些明亮的燈光,他情不自禁地道:“當然是放燈,許願啊。”
随着蘇言的走近,羅秉生适時地退到一邊,好給這兩個人騰出空間來。
蘇言見了,笑了笑,然後牢牢地握住鐘柢輪椅兩側的扶手。
“放燈的入口就在前面,我推您過去可以嗎?”
離他們不遠處,已經有不少人拎着燈籠朝前走了。
“勞煩你了。”
鐘柢道。
羅秉生适時道:“先生和蘇先生先走,我在這裡等劉小姐,她去取燈了。”
鐘柢回頭來看着剛才蘇言走過的那些階梯,對着羅秉生道:“這裡燈不太亮,秉生叔在這裡等着劉小姐也好。”
三人分開後,蘇言推着鐘柢朝着人潮走去。
人群裡的人們的服裝各式各樣,有穿着自己平常衣服的,也有穿漢服的,相同的是大家手裡都拿着一盞花燈。
蘇言盯着人群裡的花燈瞧了瞧,打趣地對鐘柢道:“和劉小姐父女比起來,我做的這盞花燈平平無奇,可是現在放到大街上一看,似乎也沒有那麼差?”
鐘柢将手裡的燈籠舉起來,輕微轉動,就看到燈籠壁上的那幾朵梅花仿佛活了一般,格外的好看。
鐘柢看看自己手裡拎着的這盞,又看看人群裡其他人拎着的,确實蘇言做的這盞花燈雖然樣子簡單,但是勝在特别。
“我這燈籠算不上精緻,隻是這圖案的顔色花了些心思。”
蘇言道。
“我看别人大多都是白色的燈面,圖案再是帶有顔色的,怎麼你做的是藍色的燈面?”
鐘柢問道。
“我心裡覺得這個顔色襯鐘先生,就想着做這樣一盞燈籠了。至于這上面的梅花......”
蘇言當然不好當着鐘柢的面說他覺得梅花那種清清冷冷的勁兒就像極了鐘柢。
正好這時有大團大團的煙花在他們的頭頂上空炸響,人們都不由自主地擡頭去望向天空。
蘇言也一樣。
因此他并不知道當他擡頭望着天空中五彩斑斓的煙花時,鐘柢的目光也向水一般向他望去。
蘇言和鐘柢走在前面,他們走的很慢,而且有心等着後面來的劉恬和羅秉生。
終于在羅秉生和劉恬也彙入了這支繞城送燈的隊伍之後,他們兩人走的快了些。
羅秉生在後頭看着前面蘇言替鐘柢推着輪椅走在人潮裡,面上一派安慰的笑容。
他心情好了,也開始關心别的事。
羅秉生望着在自己身邊拎着燈籠的劉恬,笑着打趣道:“劉小姐明年也許就不是一個人放燈了。”
劉恬愣神在想别的事情,猛然聽到羅秉生的話,緩了一下道:“我還不急。”
她的目光望向前面的鐘柢和蘇言,翹起嘴角笑着道:“戀愛不一定要自己談,看别人談也有意思。”
羅秉生的目光也看向蘇言和鐘柢,臉上也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笑容。
蘇言推着鐘柢的輪椅往前走,他們兩個模樣格外好看,而且又加之是這樣的情況,難免惹人矚目。
蘇言留意着人群,主要是怕他們撞到了鐘柢。
他和鐘柢一路走一路說話,感覺好親近一般。
到了一個路口拐角的時候,蘇言的目光向着落後他們不遠處的劉恬看去。
他對鐘柢道:“我答應了劉叔叔一件事,到現在都還沒有做呢。”
鐘柢心裡覺得有些奇怪,就問:“什麼事?”
“他擔心劉恬全職做紙燈,以後會後悔。”
“是最近同你說的?”
鐘柢問。
“不是。”蘇言笑了笑,“我們剛到那天,劉先生就和我說了,讓我幫着勸一勸劉恬。明天就要走了,我這勸人的話至今都沒有說出口。”
鐘柢淡淡道:“他怎麼讓你勸?”
蘇言倒是沒有想其他的,而是道:“他應該也勸過了,劉恬不聽而已。找上我,估計也是死馬當活馬醫。”
蘇言兩手穩穩地推着鐘柢往前走,一邊自我調侃地道:“不過我确實不磊落,那天答應他幫忙勸人,主要是害怕拒絕了,劉先生就把我趕出去了。千裡迢迢地過來,就被掃地出門,面上不好看。”
鐘柢聽他說了這話,突然将輪椅停住了。
“沒有人能夠将你掃地出門。”
他一字一句地對蘇言道。
蘇言原本隻是調侃,突然得了他這樣鄭重的保證,心裡有些熨帖。
“我開玩笑的,劉先生很溫和,想來當時我直接拒絕了,也不會怎麼樣,隻是有些尴尬。”
兩人繼續往前走,鐘柢突然道:“你拖了這麼久沒有說,是要趁着今天晚上說嗎?”
蘇言搖搖頭,随即意識到鐘柢看不到,于是道:“今天晚上我陪鐘先生過節,劉小姐也不希望别人打擾她。”
盡管知道蘇言的話并沒有半分暧昧的意思,但是鐘柢還是不由自主地為他的話而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