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樂園”這種帶着強烈宗教意味的儀式性法器總是這樣，要經過一段吟唱蓄力才能成功對眼前的目标造成傷害。

理論上，在這段攻擊蓄力的過程中塞恩思應當保持虔誠，但塞恩思此刻的狀态卻很難稱得上專注。

從虛空中繼承來的記憶讓塞恩思平白多出了數十年“失樂園”的使用經驗，仿佛是工作了一輩子的流水線女工，不需要大腦思考便能本能地使用武器。

她此刻正在觀察Hokma的表現。

塞恩思新獲得的記憶并不連貫，每一次記憶的開端都是在幾近褪色的“疫醫”懷中睜眼，莫名被安上“叛徒”的名義，渾渾噩噩地在設施中遊蕩。

“第一次”見證“疫醫”蛻變的主管通常無法第一時間完成對“白夜”的鎮壓，隻能在一片混亂中選擇讓“叛徒”“贖罪”，或是指揮員工死戰到最後一人，最終重新開始這一天。

而重新開始的這一天後，“賣主的叛徒”又會重回普通員工的姿态，聽從主管的指揮繼續那無休無止的工作。

員工通常是不會擁有與主管直接見面的機會的，但“叛徒”身份還算是特殊，總會被極富實驗精神的主管單拎出來做一番研究。

就像現在這樣。

隻是那些主管們的精神狀态各不相同。

少部分的主管臉上莫名挂着一張紙，不知在遮擋誰的視線，看不清表情但卻明顯能察覺到一種屬于初入社會的年輕人特有的生機勃勃，幹勁滿滿地想要經營好這家突兀接手的龐大公司。

更多的主管們則是撕掉了那張遮擋了視線的紙，隻允許眼鏡和醫用口罩出現在自己臉上，神态強勢冷漠，不容許任何反駁，滿腦子想着能源和加班，從不考慮職員乃部長們的情感和需求。

在這兩種主流主管之外，偶爾還會出現第三種歇斯底裡的頹廢主管、第四種狂傲自大的極端主管、第五種……

各種精神狀态的主管無序循環交替，塞恩思也隻能從主管身後安吉拉來大緻判斷時間的先後——看着那雙充滿好奇的金色眼瞳逐漸盛滿迷茫與痛楚，最後不堪忍受地合上雙眼，漂亮精緻的臉上挂起了模式化的甜美笑容。

而不論是哪一種精神狀态的主管，Hokma總會在後面出現。

有時他能被允許進入主管的辦公室，擠占安吉拉的位置以助理的身份替主管處理一些瑣事；有時他會被攔在門外，沉默而安靜地靠前站着，執拗地不肯離去……有時，他們也會争執，用塞恩思聽不懂的晦澀的語句争論計劃、時間、生命、和安吉拉。

塞恩思并不十分清楚主管他們幾個複雜的人物關系，但她能感覺Hokma對主管的執着與在乎。

此刻，Hokma部長正悠然站在一旁，懷表收在口袋裡，手杖也隻是虛握，似乎認定了塞恩思的攻擊無法對主管造成傷害。

塞恩思的眼神暗了暗，任由主管的子彈擦過她的臉頰，留下一道道血痕。

“失樂園”的攻擊蓄力完成了，蛇杖頂端的金色光圈逸散出微弱的藍色熒光，迅速向周圍擴散席卷，無差别攻擊向房間内除塞恩思以外的生命單位。

Hokma依舊挂着紳士般的儒雅微笑，沒有任何遭到攻擊的受擊表現，隻是心情也沒有一開始那樣愉悅，眼神不自覺往主管那邊瞟。

主管按了按額頭，似乎感受到了些許微弱的痛楚，但注意力更多的還是放在手上的筆記本上。

他用右手的拇指與食指輕慢地扣着槍，用中指點着屏幕翻閱塞恩思的身體數據：“很好，精神值恢複了六點，且穩定下來沒有再往下掉。”主管喜歡滿血的員工，不希望塞恩思帶着掉白值的debuff開工。

Hokma的聲音裡帶着些許不贊同：“老師。”

塞恩思打斷了Hokma，沒興趣看他們師徒情深的戲碼，隻在心底默默計算着自己和主管的距離，開口：“看來EGO武器對您的傷害有限。”正常情況下，哪怕是A級異想體會都會被“失樂園”打出遲緩（-60%移速）和不俗的傷害（單次22~28靈魂傷害）。

“EGO武器是我的研究成果。”主管平靜講述這一事實。

“是麼？”塞恩思不再高舉蛇杖，看起來興緻缺缺，繞過攔在她與主管之間的Hokma朝試驗台走去：“那可真遺憾。”

主管從筆記本上擡眼，發現塞恩思沒有發動第二次的蓄力攻擊，甚至還有些許不滿：“你就這樣放棄了？”

“不然呢？武力脅迫是最低效的選擇。”塞恩思繼續往前，放空了大腦并開始努力回憶一些加入腦葉之前的事情，用自己第一次被電烙鐵燙到手的驚慌、查資料發現許多工業殘留都有可能緻癌的恐懼、還有當初拿到器械工程獎學金的快樂記憶來幹擾主管的觀察。“人要學會認識現狀。”

她和主管之間的距離更近了，而主管的大部分心神都放在手中筆記本上再次混亂的腦波信号上。

主管看着那驚慌、快樂、恐懼、激動交織的複雜信号皺起了眉頭，表情比剛才被“失樂園”命中還要痛苦：“你……唔！”

主管的話被打斷了，因為塞恩思再一次舉起了“失樂園”。

沒有（相對）漫長的攻擊蓄力，有的隻有最樸實無華的巨力揮劈，長着翅膀的蛇杖發出一聲破空的炸響，重重錘在主管的後腰上。

可靠的安吉拉小姐一如既往地忠誠，完美執行着工具的使命，沒有做出任何額外的冗餘操作。

入職前身強力壯搞機修，入職後天天玩命戰強敵的塞恩思，對上在主控室裡循環生根枯坐的研究員主管……

“咔”的一聲。

塞恩思手中的“失樂園”堅固如初，而孱弱的主管跌倒在地。

“老師！”Hokma驚呼。

“哈。”塞恩思看着被擊倒在地半天沒有緩過來的主管，笑出了聲來，手中“失樂園”不再是象征着強大的A級EGO武器，僅僅就隻是一根輕便順手的堅固長棍：“EGO是你研究出來的不假，但誰說靈魂法器打不出物理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