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天氣炎熱，下午兩點時分更是萬物困倦。

城東的一處台球廳卻異常熱鬧，男男女女人來人往。

郁霧陪客人打完了他今天的第七場球，擦了擦快滲進眼睛裡的汗珠，走到自動販賣機前，手指懸在檸檬茶上，片刻後又移開，買了瓶裡面最便宜的礦泉水。

哐哐一陣響，水從底下鑽了出來。被熱氣一蒸，水霧很快籠罩了整個瓶身。

郁霧白皙修長的手指擰開瓶蓋，仰頭“咕嘟咕嘟”喝下半瓶。喝的有些急，從嘴角漏出一些，順着下巴流進脖子裡，微凸的喉結滾動了兩下。

喝完水，郁霧走到沙發邊上，拎起校服外套。

熊老闆從櫃台後面走出來，低頭操弄着手機。緊接着，郁霧的手機上收到一則轉賬通知。

熊老闆：“今天辛苦了，什麼時候有空？再接幾單？”

郁霧是店裡的搖錢樹，一張好臉再加一把好技術，方圓百裡的客人都被吸引了過來。

尤其最近還染了一頭白毛，精緻得像個精靈，不少人進來就點明要郁霧陪打，否則不打。

“看情況。”郁霧說，“答應了陪客戶。”

熊老闆笑了聲。

盡管知道郁霧兼職多，“陪客戶”三個字從一個高中生嘴裡說出來怪有意思，“行，你什麼時候有空了跟我說，我的電話随時為你開機啊。”

郁霧“嗯”了聲，喝幹淨剩下那點水，将空瓶子揣進兜裡。

與此同時，校服口袋裡的手機響了一聲。

是發小周嶽玺發來的微信。

【爾玉：你要的花到了，什麼時候來取？】

【馬上。】

手機很卡，簡單兩個字加上标點符号，足足打了十幾秒才成功。

成功發送後，郁霧飛快穿上校服，用跑的方式穿過人群熙熙攘攘的大廳，推開台球廳的玻璃門。

花店開在一處轉角，這條街人流不大，卻是好幾家醫院的必經之路，因此生意還算不錯。

周嶽玺在這家店兼職，服務過很多客人，但發小郁霧卻是第一次來他們花店買花。

八月的太陽毒辣，曬得郁霧滿臉通紅、滿頭大汗，後背T恤滲出點點汗水。

周嶽玺給他倒了一杯溫水，笑着，“慢點，花我看着呢，跑不了。”

郁霧喝完一次性紙杯裡的水，捏皺了扔到垃圾桶裡，急切地說：“我想看看花。”

周嶽玺從旁邊拿出了一束包裝精緻的百合，白色的花瓣純潔無瑕，帶着晶瑩的水珠，配了少許其他小花做裝飾，顯得更加美。

花間夾着一張賀卡——“祝你早日康複，平安健康。”

沒有落款。

郁霧眼睛微微一亮，伸出手去接，卻發現左手掌上的黑灰還沒擦。

他縮回手，在褲子上用力蹭了幾下。

确認手幹淨了，小心翼翼地接過百合抱進懷裡，淡淡的香味撲面而來。

他越看越滿意，忍不住露出一個笑來，仰頭問：“多少錢？”

周嶽玺指了指旁邊的收款碼：“給你打個折，55。”

“好的。”郁霧用微信支付給他。

周嶽玺一看就明白了，“你的錢又給你妹妹和你爸了？”

從小一起長大，周嶽玺非常了解郁霧的支付習慣，先用支付寶，支付寶沒錢了用微信。

郁霧點頭，“讓她和同學一起報了個補習班。”

周嶽玺皺眉，“放着個年級第一的哥哥不要，出去報補習班？”

郁霧：“給她找點事做挺好，總比天天呆在網吧要強。”

周嶽玺不再聊這個話題，一邊給百合噴水霧一邊說：“本來我想給你包風信子或是玫瑰，但你執着于百合。”他無奈一笑，“好吧，顧客是上帝。”

郁霧搖了搖頭，“百合就很好了。”

百合是很安全的選擇，誰都可以送，不會被懷疑。

郁霧出了花店。害怕花曬蔫兒了，一路上專挑陰涼的地方走。

但他沒想到的是，自己根本進不去醫院的大門。

“你看看這家醫院的名字，有些地方是随便誰都能進的嗎？”保安眉頭皺得很兇，“沒有預約，我要是讓你進去了，就該丢飯碗了。”

郁霧仰頭，“雲星醫院”四個大字在大廈的最上方，反射着太陽刺眼的白光。

這家私立醫院在整個佰安市的确沒什麼名氣，因為他高昂的醫療費根本不“歡迎”普通的患者，而是專門為有錢人看病的地方。

郁霧能找到這裡，是因為前幾天一個同學發了朋友圈，說看望顧百隅。

郁霧從那條朋友圈推斷出顧百隅所在的醫院，又推斷出病房。他知道這樣解碼信息不對，他隻想知道對方是否已經安好。

百合花他送到門口就走，并不要求多的東西。他保證。

他做了許多的努力，卻忽略了最根本的一點——以他的身份，根本進不了醫院。

郁霧站在大太陽底下，看向保安室的保安，問：“人不能進去，花呢？”

保安有些不耐，剛張開嘴，正好看見一滴豆大的汗珠從郁霧睫毛上顫了下來。

到了嘴邊的話沒說出口，他改口道：“我先檢查檢查，沒問題的話給你登個記通知，看人家願不願意收吧。”

雲星醫院内。

顧百隅坐在床上，左額上包着一小塊紗布。

床尾站着四個人：一個女護士、一個主治醫生、一個顧立陽，還有一個顧釀雲。

梅青月握住兒子的手，“乖崽，你看看這幾個都是誰？”

梅青月先指着女護士。

顧百隅看向母親的眼神透着一股疑惑，“護士啊。”

梅青月一喜，指向下一個。

顧百隅：“我這次車禍的主治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