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是深秋，就這麼冷了。

冷得像是渾身凍僵了···

怎麼回事······

餘望猛地睜開眼，就看見非常低矮的天花闆，和刺眼的光線，以及丹的臉。

随之而來的是全身劇痛，意識和視野也變得模糊起來，隻有一隻眼睛能看清楚，意識仿佛要離開這具身體似得。

“餘望···”丹的聲音非常低沉，他手上拿着針管，“你醒來了？”

餘望張張嘴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來。

想起來了，是爆炸——倉庫爆炸了，他雖然離得有些距離還是被波及，應該被燒傷了······

“我已經打過止痛了，也止過血了，但是···内髒被···”他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咬着嘴唇，哆哆嗦嗦着，“那個地方不可能被洩露，三隻小狗···不會的···還有莫茲和艾莉絲，他們也不會的，到底是誰···到底是誰洩露了倉庫的位置···”

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撫摸着餘望的眼角，“餘望，接下來我要為你做手術，我會把你的器官更換成人工内髒······”

餘望閉上眼又睜開。

丹像是看懂了一樣，“好，我···我會救你，我會治好你···所以不要怕，把一切都交給我。”

餘望點了點頭，随即眨了眨那隻看不見的眼睛。

丹本來傷痛欲絕的臉色忽然變了，他仿佛明白了什麼似得，對着餘望露出一個微笑。

“交給我。”

餘望不知道他有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但看着他的笑臉，也跟着扯起嘴角來。

好痛——

意識已經越來越模糊了。

再也撐不下去了。

丹，抱歉。

餘望隻覺得自己睡了很長很長的一覺。

身體像是不受控制，靈魂脫體一樣。

難道自己死了嗎？

可是，丹說過他會救自己···

相信丹就好了。

餘望像是做夢一樣驚醒過來，還沒等他看清楚眼前，隻覺得渾身疼痛不止，像是針刺一樣，密密麻麻紮進大腦裡，痛得幾乎讓他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啊啊——唔——”餘望忍不住喊出聲來，聽到自己嘶啞的聲音，這才清醒過來。

對了，他被爆炸波及受了重傷。

然後···看到丹，丹說會救他···

丹呢？

他去哪裡了？

餘望焦急的轉頭去看，卻猛然發現自己的雙眼不對勁，而且左眼一片漆黑，隻有右眼可以看到東西。

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摸自己的眼睛。

可是一隻手比他更快摸到那隻眼睛，頭頂傳來了丹有些有氣無力的聲音，“餘望···你醒了？”

餘望順着聲音看過去，發現他坐在自己頭頂的地方，弓着貓一樣長長的脊背，與自己對視着。

隻是他的右眼被眼罩蒙住了。

“好痛···還有我的眼睛···”餘望忍不住問。

“哦···你的皮膚被燒傷了，我···”丹擠出一個笑容來，可他眼裡卻沒有笑意，“之前我們不是說買一個自動手術艙嗎？我覺得很好玩···所以背着你買了一台，放在我的偷偷準備的據點裡，你因為爆炸受的傷，内髒更換還有皮膚，縫合和各種手術，我都讓那台機器為你做了···”

“真好，真好，我第一次感覺到有錢真好。”他笑眯眯的說着，聲音滿是溫柔，“眼睛的話···你的眼睛被損壞，我把我的給你了。”

他說的輕飄飄，像是給了一顆糖一樣。

餘望卻顫抖起來，他記得昏迷之前，他向着丹眨了眨眼，示意那背後洩露位置的可能就是這雙眼睛背後的Aa，他一定是明白了，所以毫不猶豫換掉了自己的雙眼。

在那種情況下，他一定想都沒想摳掉自己的眼睛，為自己安裝。

“不要動，不要動哦。”丹把腦袋貼在餘望的額頭上，“傷口在愈合，内髒也在恢複···”

他絮絮叨叨說着各種聽不懂的醫學名詞，不知怎麼，餘望感覺到身體的痛苦伴随着他貼在自己額前的體溫，緩緩被融化。

丹這一反常态的動作和溫柔得像是換了個人的語氣···

餘望隻覺得鼻頭發酸。

“丹···謝謝你。”

“喂·······你說什麼啊。”丹聲音變得越來越低，最後幾個字幾乎聽不到了，“我以為···你永遠醒不來了，我以為·······你會死，我以為·······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他低聲呢喃着，聲音越加哽咽，最後幾乎不成聲。

餘望仿佛感覺到滾燙的水珠落在額上，順着皮膚滑落在發間。

丹是在哭嗎？

“丹？”

“餘望······”他擡起頭，又再度附上餘望的額頭。

雖然隻是一瞬，但是餘望看見他眼中閃過的淚水，額頭上再度感受到那滾熱的淚珠。

“你在哭嗎？”

“這就是哭嗎？我以為我沒裝淚腺那玩意兒。”丹擡起頭，隻剩下左眼的瞳孔就那樣看着餘望，然後啪嗒啪嗒的掉眼淚，“我還沒哭過呢，感覺真難受···”

餘望一時忘記言語，盯着他哭泣的臉，傻傻的模樣，像是第一次見到他。

落在臉上的淚珠像是自己也跟着流淚了。

“不要哭。”餘望伸出顫抖的手，為他抹掉了眼淚，“我還活着···”

“對···你還活着···對···”丹聽了直點頭，然後重複着餘望的話。

此後，整個屋子變得安靜起來。

隻有他和丹的呼吸聲，而丹依舊那樣弓着背，用單眼凝視着餘望。

餘望也忘記了說話，看着他金色的瞳孔一動不動。

忽然，丹眨了眨眼，露出了像是乞求的微笑，他輕輕的開口問：“餘望，能不能也喜歡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