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清接到趙辛野的電話後便朝醫院趕了過來，比平時來探望他的時間早好幾個小時。

裴言扭頭見他來了，八卦的眼神在趙辛野和林少清的臉上流轉了無數次。

裴言等着醫生給趙辛野檢查完身體，确定沒有大礙之後，他非常知趣又興奮的看了看林少清儒雅的臉，然後像個兔子一樣開開心心地跑掉了。

林少清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看自己，他下意識地去看趙辛野，可是後者卻一直保持着坐在床上的姿勢看着窗外不斷飄落的七裡香。

他嘗試着過去喚了幾次他的名字，也試着跟他說了很多話，可是趙辛野卻像是失了魂一樣般，灰蒙蒙的瞳孔裡倒映着白色的花瓣。

手上緊緊地攥着兩枚戒指。

他問醫生是怎麼回事，醫生說病人之前工作壓力過大，出現過臆想症的症狀，當時的病例上記錄上個醫生建議休假休息的文字。

這次可能是精神類藥物服用過量，又出現了什麼幻覺，再次分不清夢與現實了。

林少清聽着醫生說着，隻覺得很是心疼。

他自大學告白失敗後與趙辛野的距離便不似以前那麼近了，竟然不知道他的身體會出現這樣的狀況。

他身上不知從哪搞來了一身外傷，加上又躺了這麼久，站立起來都成問題，更不要說走動了。

他在第一次攙扶起趙辛野的手臂時才赫然發現他幾乎瘦到了皮包骨，曾經勁瘦的肌肉不知何時消磨了下去，隻是寬松的病服擋住了他的消瘦的身體。

那天在夕陽下，林少清心疼地抱住了他。

這完全是情不自禁的舉動，在他意識到自己越界之時他已經抱了很久了，盡管趙辛野沒有迎合，但是也沒有推開他。

“辛野，”林少清斟酌了許久，試探地開口道，“讓我照顧你好不好？”

趙辛野沒有說話。

林少清當他是默認了。

從那天開始，林少清便與實驗室告了假在醫院陪着趙辛野做着康複訓練。

趙辛野的狀态很怪。

林少清總擔心他瘋了，可是他從未見過這麼理智的瘋子。

平時他和趙辛野說話的時候趙辛野有時候能給些答複，大部分時間他就像聽不見外界發生的動靜一般，隻是靜靜地坐在窗邊眼神空洞地看着院子裡成片的七裡香花海，手裡攥着兩枚戒指。

可是要說他瘋，他又很正常。

醫生問他情況他盡管回答的很機械但是也算對答如流，康複訓練也完成的很好，完全沒有喊過累或痛，吃飯也有好好吃，睡覺也乖乖睡，雖然像個機器，但也沒有出現過抵觸或者暴躁的情緒，也沒有任何自殘行為。

林少清嘗試與他對話過多次，最終總結出了一些規律。

趙辛野對于他身體康健類的話題基本有問必答，比如醫生的問詢，藥劑是否出現副作用，康複訓練強度如何等等；對于他自己的需求他也表述的很明白，會開口請林少清帶他去院子裡曬曬太陽，會說累了想休息了，也會勸他不要管自己回去工作。

可是一旦說一些其他的雜事，講講他們大學的故事，這幾年的變化，林少清就發現他已然沒有再聽了，更不要說什麼答複。

林少清有一次還試探着與他談論起經濟的問題，趙辛野平靜的與他分析了局面利弊。

林少清心裡剛放松下來，心說這人智商沒有問題後，忽然就聽見趙辛野冷冰冰的聲音：

“我沒傻，你不用再試探我了。”

裴言每日中午都會來看趙辛野，但是也沒從趙辛野那邊讨來什麼好臉色——确切的說趙辛野自從醒來以後臉上就沒有出現過任何的表情了。

裴言有意撮合林少清和趙辛野，所以每次隻來很短的一段時間就走了，走的時候還熱情的給林少清支招，說什麼“辛野這單人病房晚上多冷啊，你抱着他睡啊”什麼的。

林少清隻是打着哈哈略過了。

除了那次擁抱外，他再也沒有過任何逾矩的舉動了。

他總感覺他如果照裴言那樣做了，趙辛野會殺了他。

趙辛野在醫院待了将近半個月，終于得到了出院的許可。

林少清幫他辦理完出院手續後回到病房，卻發現趙辛野還是像之前的無數次那樣靜靜地坐在窗前看着滿園的七裡香。

隻是昨夜下了整晚的暴雨，花瓣凋零了一地。

林少清有些無奈地走了過去。

“降溫了辛野，别在窗邊坐着了，冷。”

他說着想要拉趙辛野起身，可是後者忽然抓住了他的胳膊，阻止了他的動作。

林少清一愣。

這還是這麼多天以來，趙辛野第一次主動觸碰他。

随後他看見趙辛野慢慢扭頭看過來原本的空洞眼眸不見，眼裡的焦距落在了他的臉上。

“你不是他。”

趙辛野忽然沒頭沒尾的道。

這半個月的修養讓他的身體好轉了許多，雖然比不上從前，但是也沒有那麼消瘦了，身上的病氣幾乎不見。

他還是以前那個趙辛野。

可是那雙眼睛裡卻多了更多林少清分辨不了的情感。

林少清不懂他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但是趙辛野卻沒有再理會他了。

他隻是自顧自的道：“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可我不能接受你。”

“我有愛人，他叫秦譯。”

“他還在等我。”

趙辛野出院後沒有着急去誠盛報道，而是去了賣戒指的店面。

他之前上網查過，這款戒指是今年新出的限量款，價值不菲，加之有刻字，店面那邊必然會有留存記錄。

他坐在VIP貴賓休息室，等待着結果。

半晌後，店員拿着平闆過來了。

“趙先生，”店員恭敬地将屏幕遞到他面前，“購買記錄顯示的您在一個月多前購買了這款戒指哦。”

趙辛野聞言起身，目光盯着購買人姓名“趙辛野”那一行看了許久，心跳不可抑制地快了。

“當時的監控呢？”趙辛野反問道：“我沒有買過戒指。”

他說話的時候已經盡力保持冷靜，可是聲線還是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店員搖搖頭，說他們的監控每隔五個月就會清空一次，不久前他們才清理過，沒有記錄。

趙辛野呼吸亂的厲害，但他還是禮貌地問店員要了一條鍊子。

他将偏小的戒指戴在了自己左手的無名指上，将偏大的那一款配上了鍊子系在了頸間。

趙辛野沒有多做停留，他繼續去了他曾經和秦譯一起住過的小區，因為是外來人員他花了不少精力才進去。

他憑借記憶找到了那間自己曾經差點被關起來的屋子。

在敲門之前他忽然有些莫名地恐懼。

他清醒的知道門背後是秦譯的可能性很低，可是他不願意去面對。

就好像隻要他永遠不敲開這扇門，秦譯就還會像以前一樣，将他拉入溫暖的擁抱，他會耐心地吻着他的鬓角，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

趙辛野顫抖着，往後退了兩步。

正當他打算離開時，面前的門忽然開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