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楠聽到了他的腳步聲，轉身朝他看來。

口罩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露出的一雙眼睛微微笑着。

而在笑意的深處，藏着某種危險的情緒。

“白楠，你最好是來接我的。”方綽錦低聲道。

趙辛野将他重創，他現在光是站着就已經是勉強，不要說再對付一個人。

白楠看了他許久，卻沒有讓開腳步。

“我當然是來接你的，方先生。”他像從前一樣乖順地說道，“畢竟您是我最重要的人了。”

方綽錦看着他的模樣，神色放松了下來，冷哼道：“就知道你乖……快走！這裡要崩塌了……”

他說着就打算推開他往外跑去，可是他剛伸出手，卻被白楠扼住了手腕。

方綽錦有些意外地看向了他。

這還這麼久以來，白楠第一次做出忤逆他的事情。

可是後者卻沒有看他，那雙漂亮的如藍寶石般的眼睛倒映着背後分崩離析的世界。

“方先生，”白楠低聲問道，“在您的心裡，我是怎麼樣的存在呢？”

“哈？”方綽錦目光裡透着不解，但是他直覺白楠現在狀态不對，出于自保，他将眉宇舒展開，故作溫和道：“寶貝，你怎麼會問這種問題？你當然在我心裡很重要了。”

“畢竟你為了我做了那麼多事情，我當然很珍惜你。”

他說着默不作聲地釋放出一些信息素來，白楠是他标記過的Omega，沒有Omega能忤逆他的Alpha。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他帶着那個口罩隔絕效果太好，白楠竟然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抓着他手腕的手愈發用力，簡直超過了一個Omega該有的力氣。

“白楠，”方綽錦有些不悅道，“你再這樣就沒意思了。”

“……是嗎？”白楠低頭苦笑了一下：“你也知道我為了你做了很多事，付出了很多代價啊……”

方綽錦沒心思聽他在叽叽咕咕些什麼，他隻能看見不遠處那道光門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的在縮小，他沒耐心的用力甩開了白楠手，往門那邊跑去。

可是他才跑出沒兩步，白楠再一次擋住了他的去路。

方綽錦頓時沒了耐心：“你到底在矯情什麼！？我們要死了你看不見嗎！”

“我看不見啊……”白楠說着擡眸看向了他。

他的眼眶紅的厲害，大滴的淚水落下，打濕了口罩。原本精緻的臉變得黏糊糊的，毫無美感可言。

方綽錦看見他這樣就覺得煩，他上前推開他就要走，可是白楠卻拼上了所有力氣一次又一次地阻攔他的腳步。

“我隻能看見你一次次推開我的模樣……”

“你滾！”

“我隻能看見你一次次放棄的我的背影……”

“門要關了！蠢貨！”

“你的眼裡看得見任何人，可是唯獨看不見我……”

“滾！滾！”

……

方綽錦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打到在地，可是白楠卻像是一個冤魂野鬼一樣一次次爬起來拖住他的腳步，哪怕頭破血流血肉模糊也沒有放他攥住他的手。

方綽錦氣憤下用力踹斷了他的一手一腳，而後繼續往光門的方向而去，可是他剛邁出一步，白楠又再次撲了上來将他拖倒在地。

方綽錦眼睜睜地看見光門從眼前消失不見。

“啊——”

他崩潰地大叫着，罵着一些沒人能聽懂的語言，對着拖着自己的白楠一通拳打腳踢。

大地一片片落下，露出更深處漆黑一片的深淵。

裂痕眼見就要蔓延至他們的腳邊。

白楠卻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也感受不到危險一般，自顧自地說道：“……您第一次用高額打賞終止我的直播的時候我真的好開心，後來您來公司給我贖身，我以為我也可以像個正常孩子一樣活着了……”

“贖身？哈哈哈哈哈哈……”方綽錦看着他這幅執着的模樣笑出了聲，“我隻是覺得你的名字像我的一個故人而已，你當你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啊！啊！你有什麼資格争風吃醋！哈哈哈哈哈……”

“不過是一個一無是處的Omega！我怎麼會為了一個Omega浪費我的時間！你配嗎你！”

“你就感謝你有個好名字吧！我隻是閑着無聊花了些錢就當買了個聽話好看的寵物！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啊！”

方綽錦氣急敗壞地罵着，用力的毆打着。

白楠眼眸裡最後一絲的光亮随着他的話語慢慢消散了下去。

方綽錦打累了，他搖搖晃晃地坐了下去，渾身的刀傷還在流着血。

白楠安靜地躺在地上，鮮血将他的白金色頭發染得變了色。

“……是嗎？”許久，白楠苦笑了一聲。

他睜眼看着化為虛空的天際，有些疲憊道：“可是方先生，你這麼混蛋，可是你還是對我最好的人了。”

“我沒有辦法恨你，也沒有辦法對你動手。”

白楠說着攢着力氣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放方綽錦那邊走去了。

地面塌陷至腳邊，往下是不見盡頭的深淵。

“……但我願意拉你一起消亡。”

他說着，不顧方綽錦的慘叫，拉着後者的手一同躍下深淵。

空間不斷地折疊壓縮，粉碎離析。

最後一片大地消散于雲煙。

最後一縷愛恨也消散于黑暗。

愛是恨的謊言。

遠處的趙辛野隻覺得心裡猛然一顫，他睜眼看着面前之人的模樣，眼淚如雨般落下。

“秦……秦譯？”

他不确定地喚着他的名字，顫抖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觸碰着他的臉頰。

後者溫柔地看見他，回握住的他的手掌。

他們在虛無之上相擁。

“趙辛野……”他說着，大滴的眼淚不受控制的落下，打濕了趙辛野的手指，“我曾經親眼看見你死在我的面前……”

“這次說什麼，我都會保護好你的。”

随着他說話的時間，趙辛野隻覺得身上的痛感在漸漸消散，而在他面前的秦譯卻臉色愈發慘白，最後猛地嘔出了一口血。

在那一瞬間，他頓時明白了什麼。

“不要！”他慌亂地喊着，想要再次将傷害轉移給自己，但是不管自己怎麼集中注意力都無濟于事。

“不要！……秦譯！……秦譯！”

空間無限折疊最後化為一片空白，秦譯不顧趙辛野的掙紮，溫柔地替他擦幹了臉色的淚水，可還是他怎麼擦都擦不幹淨。

趙辛野拼了命的想要抱住他，可是秦譯卻用盡最後一分力氣将他往不遠處出現的光門推去。

他看見趙辛野落淚的臉，和他朝自己伸來的手。

他似乎在對着自己說什麼，可是秦譯已然聽不見了。

上個世界那個陰雨天是他永遠解不開的心結。

他沒法原諒對着心愛之人開槍的自己。

所以夜夜難眠，日日心痛。

他也成想了結自己的性命，和他共赴黃泉。

可是他不能。

趙辛野背負着萬千罵名，他要為他平反，他要讓世人知道他是個很好的人。

但是這條路太孤獨，太艱難了。

他找尋了好多年，都沒有找到任何有利的證據。

直到遊清知來找他，跟他說了這個全時空的計劃。

“這是個必死的任務，”年邁的博士站在墓碑前對他說道，“我需要你去找到‘趙謝案’的罪魁禍首，将他全維絞殺，這樣每個時空，包括我們，才會有重生的機會。”

“隻是你也不可能回來了。”

遊清知本以為他會糾結一番，可是秦譯卻沒有任何猶豫的接下了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