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石愛理真心實意地說,她覺得凱撒比糸師兄弟更需要心理醫生,她真沒見過每一句話都在反着說的頑固分子。以至于對話進行到這裡她的确為凱撒感到歉意:“抱歉,我是不是從一開始就不該跟你産生交集?那樣對你來說應該是件好事吧。”
凱撒:“…………别裝作為我着想的樣子。”
明石愛理不得不拽了把自己的褲子,他是不是忘了手裡還攥着什麼?力氣再大點能扯下來她半個褲腿了,這麼怕冷自己倒是去找件外套穿啊。
明石愛理:“不,我隻是覺得如果你因為我感到痛苦的話……幹脆就像你之前那樣繼續當做不認識我吧,那樣會簡單很多。”
凱撒:“……”
明石愛理:“但是我不會再裝下去了,我會記得你的。”
凱撒:“……有什麼意義?”
明石愛理:“沒有意義。就像你此時此刻來到這裡,有意義麼?我知道我會讓人感到痛苦、難以忍受、想要逃離,我接受被讨厭,也接受被怨恨……雖然搞不太懂原因。但那些都是真實存在的情緒,因為我而存在的情緒,我不該視而不見的。”
“該死的。”凱撒克制不住地冷笑起來,“所以我對你來說,也就剩這一點情緒價值了?”
哇。明石愛理深深地看他一眼,難得委婉了一回:“看來我們對情緒價值的定義不同。”
凱撒:“你——”
明石愛理:“而且你是不是搞錯什麼了?”
明石愛理:“你好像覺得你什麼都不是一樣。”
明石愛理:“但實際上我從來沒後悔過遇到你哦。那段時間我過得很開心,謝謝。”
說完她覺得舒坦了不少,果然有些話就不該欠着。
但與之相對應的,凱撒跟即将爆發的火山一樣猛地按住床邊想要站起來,他氣得耳朵都要冒煙了,明石愛理自我得有些水平,她自顧自地替他安排完了還不夠,劃清界限再加聲明兩清的一套玩得行雲流水:“惡心死了!裝模作樣的道謝和道歉連狗屎都不如,沒有了結也沒有扯平,你跟我之間隻有——”
他被強行踩了回去。
明石愛理用了點力氣,屈腿用力蹬下去,逼得凱撒坐回原地。
她歪頭:“——你記得我的電話号碼麼?”
凱撒罵罵咧咧,明石愛理懶得去聽,他既然不遵守遊戲規則,那就讓她來問好了。
她:“你對我的情感是愛麼?我的意思是,你認識中的愛?”
凱撒瞬間像是被人剪掉了聲帶那樣突然沉默下來。
她:“或者是說,你恨我?”
明石愛理說着說着自己也疑惑起來:“你也希望我恨你?就像你希望我愛你那樣?對麼?我不知道,可能是我的錯覺。如果不是這種極端的感情,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要死要活的了,我來找你的時候擺出那副樣子真的一點也不可愛。”
你他X什麼時候來找過我?!在門口跟閑雜人士一聊就是十分鐘起,你到底是來找誰的……凱撒快被活生生氣死了,她的問題捅過來,有種要他現在就吊死在她病房門口的急迫感。
明石愛理:“你故意無視我,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麼?”
明石愛理:“不然是因為你感到無措?做了這麼久的心理準備也沒辦法跟我正常地說一句話?”
明石愛理:“我不介意你故意叫錯我的名字,名字本身就有很多種稱呼方式。你表現得比我更在意這一點,我也不明白你的想法。”
凱撒一改之前喋喋不休的抱怨和咒罵,貫徹沉默到底。明石愛理心想這些也沒有那麼難以回答吧?反正也不存在什麼标準答案。她幹脆問回最簡單也是最開始的那個問題。
明石愛理:“你記得我的電話号碼麼?”
凱撒:“……”
明石愛理踩下去,耐心地教了第三遍:“你記得我的電話号碼麼?”
這确實是她所有問題當中最好回答的那一個了。凱撒居然也真的從牙縫裡擠出了那一串數字,他以為他早就忘了,以至于聽見自己的聲音的時候,凱撒甚至流露出了幾分迷茫。
“很好。”
明石愛理笑了起來:“你果然還記得啊——我的号碼也沒變哦。”
這就是重新開始了。
明石愛理認為自己不用再繼續逐步教學怎麼跟人構造聯系,大晚上的給人上課她也沒那麼好為人師。她這時才有閑情逸緻打量他複雜到難以言喻的表情,也留意到黑暗中仿佛蜿蜒着從皮肉底下長出來的藍色玫瑰,她評價道:“還是老樣子,你真喜歡玫瑰。”
凱撒沒有去問過去那支玫瑰的下場,那又不是什麼永垂不朽的東西,估計早就變成垃圾了。他感到疲倦,徹頭徹尾的疲倦,短時間内絕對會痛恨任何一個再向他提問的人。
“……你想要麼?”凱撒語氣和緩。
明石愛理同樣語氣和緩:“你想死麼?”
沉默了幾秒之後,明石愛理眨了眨眼睛,她現在是真的困了。看着凱撒也一副安靜得要死的樣子,不是困了就是真的死了,鑒于此人還在呼吸,應該是前者。她好心勸他回去,此地無法留宿,除非他睡廁所。
凱撒玄乎其乎地來了句栖身之地不是靠别人給予而是靠自己搶過來的。
明石愛理不敢置信:“你要跟我搶病床?”
……
第二天早上,醫生照常來做每日的檢查:“睡得好麼?做夢了麼?有沒有惡心想吐?”
明石愛理打了個哈欠,慢吞吞地說:“嗯……夢到了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