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石愛理搖頭:“無聊死了。……但如果在老爸的眼皮底下養病,他會把我供起來的。”
天啊。明石齋一的慈愛眼神看得她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剛搬來東京的第一個月他也差不多是這個樣子,早餐吃水煮蛋都會給她把殼剝好,跟餐廳一樣切成幾塊擺盤裝飾,旁邊還擺了蘸醬和毛巾,她求他正常點,明石齋一咬死了說這就是正常規格……她都不敢想現在他能做出什麼事。
………但換個有點人味的地方讓她躺吧!退而求其次有扇窗戶都好。
繪心甚八:“你當是住酒店?”
明石愛理:“我當是住監獄啊。”
她抗争半天,繪心甚八被她念得頭疼,最後把鍋甩給醫生。醫生思量了一會,說二十四小時過去狀态不錯就可以移到醫務室——醫務室有窗戶嘛。
明石愛理想得很好,等觀察期一過,她就可以逐漸回歸日常。下一場比賽間隔時間太短她大幾率是上不了,不過那個時候應該就可以拆繃帶進行恢複訓練了。
但是。
“不。”史納菲說,“我不打算讓你再參與任何計劃了。”
明石愛理聞言并沒流露出什麼負面情緒,隻是好奇:“為什麼?”
她的平靜不代表她的接受。史納菲看着門将,黑色短發的少女盤腿坐在病床上,白色的繃帶沒入頭發中,剛剛換完的紗布眼罩蓋住左邊那隻眼睛。他慢慢地開口:“我在訓練場跟馬狼談話的時候,你們有聽到吧。”
明石愛理稍微回憶了一番當時的場景,所有人擠在一起偷聽,翻譯耳機隔得太遠時靈時不靈的,基本是靠帕布魯人肉翻譯了大半。史納菲說起了他的年少輕狂,他的朋友,他的失敗,以及一場死亡。他說,在成為足球運動員之前,你首先是一個人,不管有沒有天賦,你自己決不能放棄這一點。*
史納菲曾經覺得明石愛理是離這句勸誡最遠的人。旁人可能覺得守門員散漫天真,但他覺得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她擁有才華、靈魂和膽氣,清晰地認識到自己手握何等珍貴的東西,不會輕易地抛下。
……結果是,他對明石愛理的了解還不夠。她太沖動了,沖動足以毀滅一切美好的東西。糸師冴能看出來的事情,史納菲當然也能夠看出來,他不覺得受傷是明石愛理期望的走向,隻是她也完全沒有避免的意識,這在比賽中是相當危險的傾向。
他必須得讓明石愛理認識到這一點。
“……隻是輕微腦震蕩,已經算是很幸運的事情了。你是有丢掉性命的風險的,考慮過隊友或者是家人朋友的感受麼?”史納菲說,“均衡利弊是每個職業選手的必修課。這不值得你冒這麼大的風險,你錯過了一場半的比賽,你有可能會有後遺症,你有可能失去俱樂部的信任……你得有意識地去規避風險。”
明石愛理說:“我沒考慮任何東西,我為什麼要去考慮其他人?我唯一該問的隻有我自己想不想這麼樣做。”
明石愛理想了想:“而且我認為風險是無法規避的。什麼事情都會有風險,撲救會有受傷的風險,發言會有被誤解的風險,堅持會有落空的風險,在做之前就去評估得失,好成熟也好冷靜的作風,但我大部分時間都達不到……”
發現史納菲耐心地聽下去,她繼續說:“……因為我擔心我會害怕。害怕的話,就不會邁開腳步了。”
史納菲:“你也會有害怕的時候。”
明石愛理點點頭:“一個人的時候就會害怕,左眼看不清一直掉眼淚的時候吓得手都開始抖,差點右眼也要跟着一起哭了。”
她煞有介事地擡手表演給他看:“但是悄悄嘗了一口發現就是普通眼淚的味道,我就不害怕了。所以得去試嘛。我得做了之後才知道好壞。”
“……”史納菲沉默片刻,“醫生應該有阻止你吧。”
他有點發愁。
明石愛理:“所以我是悄悄幹的,要幫我保密哦。扯遠了。總之,你沒辦法用你的生存哲學來改變我的生存方式。”
“我懂了。”史納菲歎了口氣,“那你覺得現在的結果到底是好是壞?”
明石愛理:“隻是現在的話,還不太清楚呢……說得太決斷就不負責了。”
狡猾的孩子。史納菲伸出了手:“就算你這麼說,我也打算給你一個教訓。”
明石愛理握住他手掌的前半段:“就算你這麼說,我也不會被你說服的。”
“那就這樣?”
“那就這樣。”
導師和學生一派和諧地握了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