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初夏日漸長，三人步行到了風鈴小街，太陽半沉，落霞紅了西天。
“落霞鎮名副其實哦”小鹿立在橋頭凝望火燒似的天邊，由衷贊歎。
“天庭失火了呵”艾葉冷眼撇嘴笑笑，樣子有點幸災樂禍。
“那~~你們慢慢欣賞”畢耀聽艾葉這麼一說，腦子忽地湧出各路神仙找急忙慌救火的場面，不禁抿緊嘴掩飾笑意。
“我們來都來了，怎不登門拜訪下呢？”小鹿探身望過去，禮貌問道“你家住哪呀？”
“不方便，”畢耀一聽，就莫名地心虛和來氣，語氣有些生冷“天都黑了，你們還不回去？”
“哦哦，是有點”小鹿兀自笑笑，緩解尴尬“這次太匆忙，傍晚登門确實不方便，我們下次早來，那~~有聯系方式嗎？”，小鹿看艾葉，艾葉看畢耀。
“130******”畢耀感到不交代出點什麼，這兩人會沒完，于是脫口報出号碼，艾葉忙掏出手機來記，輸完後正要放進口袋，小鹿一把抓過手機，撥了出去。
“叮叮~~叮叮~~叮叮叮......”畢耀下意識按住口袋，并沒有拿出手機。
“......”小鹿疑惑看着她“是我撥的”。
“嗯，知道了”畢耀點下頭，還是沒有拿出手機的下步動作，神情有點不耐煩起來，垂下眼眸“我會保存。”
“哦哦，那你記得保存一下，”小鹿按鍵挂斷“草字頭的艾，樹葉的葉，艾--葉”。
啞默的黃昏，落日餘晖流淌在磨得剔亮的石階上，艾葉凝眸目送畢耀，看她瘦削的身軀漸漸融進绯紅的晚霞，畫面讓艾葉覺得不真實，油生近在咫尺卻不可觸及的悲傷。
艾葉輕歎口氣，放過這個黃昏，不是還有很多新鮮的早晨嗎？急什麼？不急不急不急......黃昏的深處是黑暗，黑暗的深處是黎明，黎明的深處就是希望。畢月烏，我們就要走出黑暗的最深處了。
“你的女神有點冷，”小鹿坐在艾葉的右邊，把靠窗的位子讓給她，嘴角勾笑的斜觑她，輕松道“你的條件，追她不會很難”。
“？？？”艾葉轉過頭，迷茫地看小鹿“你說什麼？”。
“......”
“我說，我有辦法拿下她”
“拿下誰？”
“你朝思暮想的女神呀？”小鹿咬着下唇，雙眉緊蹙，有點吃驚地看她“你腦子在線嗎？”
“哦，你說畢月烏？”
“我說的是畢耀”小鹿鄭重糾正她“你可千萬不要把她和你心中的那位搞一起，不然後果很嚴重。”
“可她就是畢月烏呀？”艾葉費解小鹿的話。
“我不解釋那麼多，”小鹿為艾葉把自己困在那個莫須有的感情世界裡而擔憂，不想和她過多争辯“你清楚自己喜歡的是誰嗎？”
“當然是畢月烏”
“那行，問題來了？”
“你是因為畢月烏才喜歡這個女孩的是吧？”
“我說了她就是畢月烏，我的愛人，不管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愛她”艾葉情緒變得激動，扭過身子,挺直背脊，拳握膝上，神情似怒而威“你怎麼能這樣問？”
“好好好，是是是”小鹿微縮脖子，舉雙手暫停，發飙的艾葉，她搞不定。艾葉一旦繃緊臉，眼神立時變得霸氣淩厲,架勢逼人，平日裡，事不關己，默然不語，縱使狂風來襲，也掀不起那雙深潭一絲波瀾。反差--太大。
“嗯，”艾葉轉正身子，端視前方“目前我隻是沒辦法喚起她的記憶而已”。
“對對對”小鹿不再觸她的逆鱗，順其心意，玩哄道“你慢慢找，總能找的到嗷。”
“不過她好瘦哦，比我還瘦”小鹿忽然起了壞壞的心思，一副諱莫如深又調皮的樣子“艾葉（□□）會使她豐饒，呵呵呵”。
“......???”艾葉迷茫地看看她。
“你的單純我喜歡，”小鹿咧嘴自顧搖頭，小聲咕哝“不過你未來的女朋友不一定喜歡”。
馳星公館
“小姐”
“查到了嗎？”客廳窗前的少女，兩指捏着一支炭條，在厚實的卡紙上劃拉着，眼循着筆尖，來人和對話也都沒擡起過。
“是，查到了”
少女停筆，右手按着畫闆邊沿，幹淨的左手小心地去取下卡紙，在嘴邊輕輕吹了吹，頭微微偏了偏，遠遠近近端詳一番後，蹙眉抿嘴，似對畫不滿意，咕哝道“還是不像”。
“您要找的那位女生，全名艾葉......”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照本宣科讀着手裡的材料。
“說重點”少女擡眸瞥了他一眼，語氣不輕不重，沒什麼情緒。
“這個女生的媽媽是青葉集團的董事長，公司主營醫療機械，兼研發高端日化産品，多銷往國外及國内固定專櫃；已婚，但配偶不詳......”
“重點”少女樣子有點不耐，擰着眉頭，撤下畫紙，重新貼了張卡紙，調整好畫架高度，提筆又開始畫起來。
“......呃，那個”中年男人有點局促起來“這個女生......”
“她叫艾葉”
“啊是，艾葉小姐......哦，她就要過生日了”中年男人似乎抓到了重點，提高了點聲音“十六周歲生日，她媽媽~~啊艾總，廣發請帖，艾葉小姐成人禮舉辦的很隆重，夫人也在邀請之列......,聽說......”，男人猶豫了一下，因為消息不太确切，他不敢貿然說出口。
“哼~~”少女輕不可聞地哼笑一下，嘴角微微彎起，視乎在笑，眉眼比之前舒展許多，不緩不急問了句“聽到什麼？”
男人怔愣一下，他猜不透，小姐這似笑不笑的神情，不知是因畫的順心，還是因他說中她想聽的重點了。
“咳~~嗯~~”男人握拳放在嘴前，清了清嗓子“聽說~~~艾總的愛人也會出現......不知消息是否可靠，很......”.
“嗯，辛苦了”
“好的小姐”男人收起手中的材料，點頭退了出去。
少女放下炭筆，走去茶幾上抽出幾張濕巾，擦着手，眼睛還盯在畫上。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那是副女子的畫像。近點細瞧，這五官輪廓頗為眼熟。畫像雖然簡略，線條卻細密絲滑，可窺出作畫者的用心和功底。與畫上其他部位相比，Sketch中女子修長的脖頸和迷漠的眼神運筆地更為精緻傳神。
少女扯開客廳的窗簾，天空灰暗得像一面積滿塵埃的鏡子，深郁遠默，無法直視鏡中的真相，像憋了一場預謀似的。
“heaven only knows where you are now how do i love how do i love......”沙發上的手機響起一段英文歌，略啞的女音，充滿像玄鐵一樣的質感和磁力，旋律一響，便把此刻沉靜的氣氛翻轉過去。
少女走近，屏幕上“啊玟......”的字樣正賣力地急閃，如實傳達着來電者的心态，可少女隻漠然地盯看手機，像在聆聽，并沒有要拿起接聽的意思。
45秒，屏幕黑下來，客廳恢複安靜，少女剛側身要走，47秒，手機又亮起，相同的歌曲再次唱響，相同的字幕再次閃跳，唱的比前兩秒更大聲，跳的更用力，客廳一下顯得很嘈雜。
“轟~~轟~~”電話剛接，那邊就傳來兩聲勁力的鳴笛，而後才是一位興緻勃勃地年輕女音“喂，時雪”。
“喂”少女皺皺眉，唇角勾了勾，不置可否地冷嗤一下，語氣闌珊“有事？”
“哇，聽着興緻不高哦”那邊環境突然靜下來“怎麼啦？”
“沒怎麼，”少女坐到沙發裡，眼睛盯着畫架，不走心地應答着。
“出來感受一下我的新車，”那邊的聲音不似之前昂揚，溫和許多“你上次不是說速度不夠快麼，試試這輛，BY新研......”
“在哪兒？”少女慵懶地眨下眼睛，問道。
“公館大門”
“等我”
此刻，挺身而起的纖窈少女，就是名門蘇家幺女，蘇時雪。這座公館是父母買下專為她就近上學而用。另外為了安全起見，雇有夜宿保潔阿姨一位，若無長途，司機一般不來接送。父母及兄長皆不在身邊，基本上這位名門小姐的生活屬于獨處狀态。
蘇時雪簡單收拾下自己，便下了樓去。大門攝像系統可以直接識别房主身份，她一走進攝取範圍，人行道大門便“咔哒”一聲解鎖，收進凹槽，時間掐的剛剛好，不會讓房主多等一秒。
初夏正午的晝靜時光，小區靜悄悄一片。門口的幾部中型機車在明晃晃的陽光下射出幾道刺眼白光，車上坐着或靠着幾人，因都戴着頭盔，不能确定性别和年齡。
“時雪”一位雙腳支地，跨坐一輛黑夾藍色系機車的女生劃拉開避風鏡，露出一雙歡喜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蘇時雪，招招手。随即從左手把上取下一部藍色頭盔，在手上打個轉，抛給蘇時雪。
“不賴哦”蘇時雪手上掂着頭盔，踱着步子觀察機車一番，而後戴上頭盔，右手稍用勁拍拍車座，擡腿坐到那女生身後，摟住她的腰，随口說道“走吧”。
“走喽”那女生左腳踢起支架，右手朝同伴打個手勢，率先發動引擎。
“轟轟轟~~~”其餘四部機車先後發動，聲音如立體音響般，從排氣管噴湧而出，震耳欲聾。
與蘇時雪說話的女生是她同學--裴玟，剛打電話的就是她。其餘四位是裴玟結識的機車愛好人士，有共同的愛好，自然玩的起來。彼此來至于哪？誰都不過問，也不在乎。
随着轟隆聲漸遠，這五輛炫酷的機車也消失在城市道路的盡頭。
楓林道
五部機車幾乎同時停在一條山路入口處，這條路面寬有8.5米的山道，是供飙車黨耍車的其中之一條。國家交管部門協同機車協會定下相關自律公約：定時定點開放個别路段。前後路口都有交警把控，期間嚴禁其他車輛駛入。
“我們申請到這條路”
“唔~~太棒啦，”一輛黑紅相間的機車後面坐着的女生，摘掉頭盔，手放在嘴邊做喇叭狀高喊“我-想-很-久-啦”。
“呵呵呵~~”前面的男士，扭頭笑看她“沒騙你吧，這裡風景好，路也好，速度一旦拉起來，簡直如飛”。
“嗯”
“啊玟，”男士視線又轉向裴玟“這次女朋友都在，我們再比比？”
“OK”裴玟笑而不語，回個手勢給他。
“我不是她女朋友，”蘇時雪突然開口道“玩可以，亂開玩笑不行”。她的聲音如秋風吹落的涼雨，雖語氣不重，但已寒氣逼人。
“哦哦，抱歉”
“咳咳，我們走吧”裴玟迅速劃下護鏡，把尴尬的表情截斷，俯下身，微偏着頭，輕聲道“摟緊我”。
“預備”男士身後的女生高舉右手，左右看了看，“砰~~~”一聲令響，五部機車像塗了顔色的風一樣，“呼隆”一下就過去了。
蘇時雪的身體随着極緻地速度，生出令她身心空靈混沌的快感。她非常耽迷這種感覺。若不是距法定考證年齡差了幾個月，她不會借助裴玟。不過，快了，她的生日也就在下個月。
不是車不行，而是裴玟的心理承受不了。速度超過180，她的身體就不禁發顫，虛汗直流。
裴玟劇烈的心跳，短促的呼吸，讓蘇時雪感到了她的恐懼，心裡不由得焦躁起來。她示意裴玟慢下來，而後說道“送我回去”。
第三十四章
路溪中學
“啊耀”自上次分開後，艾葉上學開始早退，乘高軌再轉車到路溪中學接畢耀放學，再伴她回家，後再原路返回。
這讓畢耀不再惶惑，而是惶恐。
“你這樣還怎麼學習？”畢耀冷着臉對她“馬上要國考，你不在意嗎？”
“我隻在意你”艾葉說的是實話，所以很中聽。隻是對沉迷學習的畢耀來說，這種行為極為幼稚，也很白癡。
“你不在意，我在意”畢耀十分不顧及艾葉的情面，語氣近乎斥責“你們城市裡的，即便不學習，家裡也能給你們其他選擇，但我沒有，我隻有學習這一條選擇，你這樣打擾我學習，對我來說就是災難，你會毀了我知不知道？”
“啊耀，”艾葉神情窘迫，聲音低到塵埃“我不想打擾你學習，隻想盡可能陪着你，我也......”
“不管你怎麼想，我是不會和你交往的”畢耀下了決心，斬釘截鐵道“不要浪費時間了”，話一出口，心猛撞兩下，下意識去抿嘴，頓了兩秒，語氣緩了些“現在我們的時間都很寶貴，你懂嗎？”
“沒關系，那你當我空氣好了”艾葉表情又自然起來，提了點音量“我不說話，這樣總可以吧？”
“你......你怎麼聽不明白意思呢？”畢耀氣極，急中生智，話鋒一轉“你這樣下去，學業會荒廢，大學肯定是考不上的，你覺得我會喜歡個隻有國中文憑的人嗎？”
“那你喜歡什麼文憑？”
“......”我說的還不夠直白嗎？畢耀心塞，面若冷霜，恨鐵不成鋼地斜觑艾葉，怒沖沖道“我喜歡的起碼要與我比肩吧。”
“對了，”艾葉沒在意畢耀的怒顔，神情自若，自顧問道“你想考哪所大學？”
“......”行，就等你這話呢，總算問到點上了，畢耀自不可覺得彎起嘴角，朗聲道“國經-濟會-大學”。
“哦，”艾葉若有所思，點點頭“知道了。”
兩人的對話别人也許聽不見，但兩人的神情卻實實在在落于有心人眼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