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啪”地一聲響。
變成人類的遲言一把拍開戚晏伸向自己身體的魔爪,“你要對吾做什麼?”
“你不是要?”戚晏收攏被拍紅的手掌,皺了下眉,半擡起眼睨着眼前人。
漂亮的銀發少年還光溜溜地跨坐在戚晏腿上,場面很難說得上是清白。
遲言才從戚晏的眼神中領悟他的意思,白皙的小腿在戚晏眼前一晃而過,起身一屁股坐到旁邊,“吾現在不要你伺候。”
“所以你剛才蹭我、”戚晏喉結微滾,挪開視線,将衣服搭在遲言腿上,“是想做什麼?”
遲言清清嗓子,正色道:“吾是要和你說一件事。”
“人類,吾覺得這個世界上不止吾一條龍,可能還有其他龍的存在,吾要你幫吾找。”
“其他龍族?”戚晏有些意外,擡眼看遲言,“你察覺到氣息了?”
遲言看他一眼,搖搖頭。
他就是察覺不到,才要戚晏幫忙查的。
“所以,人類,你到底幫不幫?”事關同族,小惡龍的語氣有些浮躁。
戚晏卻沒有立刻回答,他眉目低垂,似乎在考量什麼。
遲言等不及,伸手在他臉前揮動,“喂,人類。”
“人類?”
“人類!”
戚晏陡然擡眸,“你叫我什麼?”
“人類啊。”遲言歪着腦袋,連疑惑都是高傲的,“你為什麼不回答吾的問題?”
“遲言,”戚晏有些不悅,伸手擡起遲言的下巴,居高臨下地冷漠視人,“我沒有名字嗎?”
“你……”
不知怎麼的,遲言莫名被戚晏此時此刻攝人的眼神看得心虛。
他卡了下殼,眼睫柔順地垂下,小聲喊了句:“好吧,戚晏。”
遲言乖巧的模樣就像個知錯就改的小孩。
戚晏才松開捏住他下巴的手指,撚了下指腹,淡聲問:“你為什麼覺得這個世界上還有龍?”
這個星際時代從文明重建到現在也有五六百年,雖然各方面還不算發達,但是物種的存在早就被探查過了一遍,如果真的有龍族存在,應該早就被發現了。
連遲言的出現都隻是一場意外。
難道像遲言這樣的意外之喜,還有第二次嗎?
遲言皺起眉頭,“是你說你們人類的文明一代代興滅,龍族怎麼不可以?”
“吾都能從沉睡中蘇醒,其他的龍當然也行。”
或許他們和遲言一樣魔力不足也在沉睡,也可能他們已經有了足夠的魔力可以化成人形,像人類那樣生存,隻是其他人類都發現不了而已。
“說不定他們也在尋找吾。”
遲言看起來有些迫切地想要證明這個世界上還有其他龍族的存在。
他這番話理論上其實說得通,但這星球實在太大了。如果不靠機緣巧合,那麼找一頭龍就如同大海撈針。
戚晏沉默兩秒,指腹在膝蓋上方摩了下,“先不說有沒有,就算有,如果像你說的那樣,我最後幫你找到了龍,你又能怎麼樣?”
“你要從我身邊離開嗎?”他頗有壓迫感地注視着遲言的雙眼。
“吾、”遲言愣了一下。
面對這個問題,面對戚晏直白的注視的目光,遲言竟然莫名有些開不了口。
心口似乎被火焰燙了一下,不太舒服。
好像他說要離開就是做了什麼錯事一樣。
這種感覺真是奇怪。
遲言轉開臉,指尖抓着腰間的衣服,“…如果能找到其他的龍,吾當然是要和龍待在一起了。”
“如果我不同意呢?”戚晏伸手,強行将他的臉轉回來,正對着自己。
遲言畢竟是他帶回帝國的龍,戚晏承認自己有些占有欲。
“那吾就自己找。”遲言那雙湛藍色的眼睛對上戚晏的,裡面似乎有微弱的光芒浮動,“戚晏,你是人類,你不明白同族對吾的意義。”
現在的世界無論怎麼看都是由人類主導的世界。
像之前戚晏說的那樣,那麼多人都對他圖謀不軌,有的人想拿他做實驗,有的人想殺他,就沒幾個好心眼的。
遲言隻是不了解現在的星球,他又不是沒腦子的傻龍,一直紮在這樣的人堆裡,根本沒有自在生活的安全感。
戚晏目光幽深地和他對視半晌,最終閉了下眼,嗓音變得低沉下來,“我一直沒問過,你有記憶嗎?”
遲言:“什麼記憶?”
“你說你從沉睡蘇醒,那麼你沉睡前的記憶呢?”戚晏把話問的更清楚一些。
他才發現自己并不了解遲言的來曆,雖然背後搜集了一些關于龍族的資料,卻從來沒有當面問過遲言。
“那些……吾記得不太清楚了。”遲言也有些苦惱,“吾沉睡前,世界很混亂。”
族裡的長輩告訴遲言,世界瀕臨毀滅,到了盡頭,所有的生物都會死去。
他們說會保護遲言,于是遲言就進入了沉睡。
“等再醒過來,吾就在這裡看到你們了。”世界也大變樣了,空氣中一點魔力都沒有。
遲言當時剛睜眼沒多久,都還沒教訓完幾個冒犯他的人類,就被戚晏用槍指着威脅了。
真是想起來就讓龍生氣。
遲言說完就惱怒地瞪了戚晏一眼。
戚晏不明所以地擡了下眉。
聽起來,像是遲言被其他龍族用什麼方法保護了起來才陷入沉睡,直到前段時間才重新蘇醒,被捕捉變異生物的俞肅他們偶然發現。
那這麼說,其他龍族确實有可能和遲言一樣,還存活在不同的角落。
這可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或許未來有一天,整個星際都會受到影響。
戚晏沉吟一聲,“這件事我會考慮。”
至于遲言能不能從他身邊離開,兩碼事。
“隻是現在星球動蕩不安,我還有很多危險的人和事要處理,我必須要先解決這些。”
“可以!”遲言立刻高興起來,大發慈悲道:“隻要你幫吾,你的事,吾也可以幫你。”
戚晏輕瞥他一眼,“你能做什麼?”
“那可多了!吾還救過你好幾次呢!”遲言着重強調,“如果是以前,你就應該跪在吾面前,誠懇地對吾謝恩才對!”
戚晏聽完卻不輕不重地哼笑一聲,“我是很謝你,但你也知道那個可以讓你高高在上耀武揚威的‘以前’,已經過去了。”
“你!”遲言被他一句事實紮了心,刺激得一頭銀發都炸了起來。
他一把抓過戚晏的手腕在上面惡狠狠地咬了一口,尖牙咬了出兩個血洞,遲言嘗到了血液的味道,很重。
戚晏吃痛地悶哼,寒意從身上蔓延,“松嘴!”
糟糕,勁兒使大了。
遲言心虛地眨了下眼,“嗖”地變回龍體,一溜煙縮進衣服裡。
“遲言!”戚晏按住手腕上往外冒血的兩個血洞,咬牙切齒地掀開衣服,“你以為我是瞎子嗎?”
遲言一動不動,閉着眼睛趴在床上裝柔弱。
單看他這樣還以為他又在郁郁寡歡。
戚晏意識到什麼,胸口劇烈起伏兩下,“我問你,你進實驗室的時候不高興,是因為惦記找其他龍的事,不是因為發情期?”
遲言甩了下尾巴,算是應了他這句話。
戚晏眼皮抽搐了兩下,他發現自己還真是自作多情了。
正想嚴肅糾正一下這龍崽子的惡習,休息室的房門卻突然被人敲響。
利夫曼在外試探性地開口詢問,“戚晏上将,請問遲言他好些了嗎?”
“他?他好得很!”戚晏冷聲回應,眼底幾乎要蹿火。
遲言将腦袋埋的更深,心想:兇巴巴的,比吾還兇。
隻聽戚晏冷哼一聲,腳步聲響起。
他壓下怒火,轉身過去開門,悍利挺拔的身體擋在門前,“利夫曼,你有事?”
“上将,之前我說的那件事,您問過遲言了嗎?”利夫曼偷看了眼休息室床上的遲言,聲音很小,“他願意給我一滴血嗎?”
“他就在裡面,你自己問吧。”戚晏側身,下巴一擡,讓人進來。
利夫曼有些受寵若驚,蹑手蹑腳進門,“真的可以嗎?”
“随便你。”戚晏看了眼還在床上裝“死”的龍崽子,冷冷留下一句話,就擡腿離開。
“嘭”地一聲,關門的聲音還怪大。
利夫曼是十分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這……吵架了嗎?”
他幾乎沒有和咪咪吵過架,對這種冷場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更何況遲言還是血統高貴的龍族。
這也不好哄啊。
利夫曼覺得自己來得有些不是時候,不過還好他提前做了準備。
為了投其所好,他拎了不少食物,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放在床邊。
“那個……”
走開!
遲言猛地站立起來,鱗片豎起,轉身對利夫曼露出瘆人的尖銳獠牙。
“我、我隻是給你送些吃的!真的!”利夫曼連連後退幾步,背靠着牆保持安全距離,幹笑道,“順便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
他表面還算淡定,心裡卻慌得一匹。
這是怎麼回事?
之前戚晏上将在的時候,遲言也沒有展現出這樣的攻擊性啊!?
怎麼上将才剛離開,這龍就兇性外露了?
處于發情期的生物果然陰晴不定。
利夫曼敢怒不敢言。
遲言認真地審視了眼前的人類一會兒,他知道這人沒有惡意,隻是剛好逮到個人撒了氣。
這個男人竟然還給他帶了吃的?
人還怪好的。
遲言湊到袋子旁邊聞了聞,幾口就将裡面的補給食物給吞食幹淨,連袋子都沒放過。
等吃好了,他打了個嗝,才看向利夫曼,神态有些高傲:你找吾幫什麼忙?
“呃……”利夫曼不懂他的意思,還以為是這祖宗吃了不夠,盯上了自己,吓得他恨不得把自己嵌入牆裡。
就這麼幹瞪眼了幾秒,利夫曼才發現自己似乎會錯了意。
人家小惡龍好像壓根兒沒看上他,眼裡隐隐有些嫌棄。
遲言等的煩了,直甩尾巴:到底有沒有事,沒有事就滾蛋!
“那個……遲言,”利夫曼這才壯着膽子開口,“其實,我是想向你求一滴血。”
血?
遲言“噌”地一下飛起來,飛到利夫曼臉前,尾部尖銳的鱗片對準了他的眼睛。
隻要再近一寸,鱗片就會戳進利夫曼的眼睛。
“别别别,你聽我說!”利夫曼的後腦勺擠着牆面,緊緊閉上眼睛,“我也是為了上将!”
為了戚晏?
遲言收回尾巴,拍了利夫曼一下:繼續說。
“你也知道上将帶領的軍團都是覺醒了精神力的人,包括上将在内,隻要是精神力者,隻要受了外傷,傷口不僅不會自然恢複,反而還會不斷惡化。”
“大到刀傷燒傷槍彈傷,小到被我的咪咪或者其他生物抓一下撓一下,那樣哪怕是一點點的傷口,隻要不及時用藥,都會慢慢的潰爛流膿,到最後光是體内的炎症都會害死人的!”
利夫曼直接一口氣将話說話,睜開一隻眼睛看了看,沒再看到遲言的鱗片對着自己的眼球了。
遲言已經退開了半米遠,他飛得很高,居高臨下地審視着利夫曼,一副讓他把話說完的架勢。
利夫曼常年和咪咪打交道,察言觀色的本事一直不錯。
他松了口氣,不再擔心自己小命不保了 。
“但是我的特效藥無法根治他們奇怪的症狀,最近S軍團受傷的人比之前多了,上将他們好像遇到了什麼危險的事,藥早晚有一天是會不夠的。我聽說,你用一滴血就救了林安,所以我才想請你幫忙,隻要你給我一滴血就可以了。”
利夫曼堅定道:“隻要一滴!我一定可以研究出能幫助戚晏上将的疫苗!”
隻要一滴血……就能幫戚晏?
遲言盯着利夫曼,思考起來。
受了傷不容易好這件事……那個愚蠢的人類俞肅似乎和他說過,在上次戚晏渾身是傷的時候——但遲言給戚晏舔完後背的傷口就忘了。
畢竟這些外傷對龍族來說都是小事一樁,遲言向來不在意這個。
沒想到對脆弱的人類來說,受個傷竟然那麼危險?
會死人?
他剛剛還狠狠地咬了戚晏一口呢,那戚晏會死嗎?
戚晏要是死了,誰幫他找龍?
誰給他吃的?
發情期的浪潮再來,誰伺候他?
别人的身材和模樣也有戚晏那般好嗎?也有那樣的耐心?
答案顯然是:沒有。
遲言趕緊揮了兩下翅膀,一扭頭,要飛出去找戚晏。
“哎?哎!哎!”利夫曼在後面追,“遲言!你還沒說答不答應呢!”
遲言猛地刹住車,停在利夫曼面前:不就是一滴血嗎?賜你就是。
他擡起前爪剛要咬,就見利夫曼趕緊從白大褂口袋裡掏出來一個什麼還沒有小拇指大的白色的,尖尖的容器。
大概是過于驚喜,利夫曼笑得有些憨傻,合不攏嘴道:“滴這裡。”
遲言給利夫曼擠了一滴血,舔舔傷口,潇灑離去了。
利夫曼捧寶貝似的捧着這一滴血進了實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