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滢呀,你這一路都在看書。什麼書讓你如此愛不釋手?”
“是你抄的《清心經》。”
顧晨看了眼,還真是,道:“這經書你看了一路?”
“沒有,看的多是一些雜書。這不是總算安頓了下來,我便拿出這經書讀一讀,靜靜心。”
“你是有何事,怎麼還要靜心?”
“聖人雲要時常靜心。無事也可以靜心。”
“你性子本就清冷,沒事還靜什麼心呀,老氣橫秋的,又不是要修佛。”
往日裡,二人說話一來一回,怎麼說都沒什麼。可這回顧清滢聽了她的話,心裡有了些不舒服。
顧晨渾然不知,道:“看,我給你帶了酸梅湯。一路上見你少言寡語,吃的也不多,定是乏累得沒了胃口。這酸梅湯是我帶來的廚子做的,滋味與别處的有些不同,你來嘗嘗。”
顧晨的關心讓她心裡的那點不舒服淡去了。
酸梅湯是用琉璃碗裝着的,琉璃碗下面鋪着一層冰。顧清滢拿起琉璃碗,碗壁上還挂着寒氣留下的水珠。小口喝了點,眉眼都擰到了一處。
“怎的如此酸呀?”
顧晨被清滢的模樣逗笑了,“我說了啊,這酸梅湯的滋味與别處的有些不同。”
顧清滢放下琉璃碗,嗔道:“你說的不同就是不放糖?你這是故意戲弄我。”
顧晨端起琉璃碗,遞給她,道:“你再喝一口,多一些,仔細品品。再嘗嘗,不騙你。”
顧清滢将信将疑的接了過來,嘗試着再喝了一口,酸,還是酸。剛要說話,口中品出了絲絲甜,竟覺得好喝了。
“放了糖?”
“是啊。不過不是饴糖,不是蔗糖,也不是蜂蜜。”
“石蜜?”
“不愧是清滢。”
“石蜜還能放到酸梅湯裡?姑母喜奢靡,看來,你将姑母的喜好都學去了。”
顧清滢是話裡有話,但顧晨沒有聽出來。
“跟姑母比,我這才哪到哪呀。我就是覺得放其他的糖,太甜膩。用這石蜜最好,酸爽。怎麼樣,喝了這酸梅湯,可有了些胃口?把這碗喝了,一會兒用晚膳的時候你定能多吃一碗飯。”
顧清滢沒再多言,小口喝了半碗酸梅湯。顧晨拿起了另一隻琉璃碗,幾口喝了個幹淨。
“舒服!清滢,按照禮部的安排,三日後開始狩獵,為期七日。這三日你有何打算?不如咱們約上汐泠,一同在這山清水秀的鹿山走一走?”
顧清滢想了想,道:“鹿山由信武将軍率軍圍守,咱們到處走動,恐會添了麻煩。不如就在這行宮裡走走吧。”
“你說的有理,那就在行宮裡逛逛吧。我也好多年沒來過這行宮了。”
禦駕抵達行宮,晚膳自是要隆重舉宴。
明月高升,皇室宗親,文武官員齊聚殿内,共享盛宴。衆人休整了小半日,此時精神頭都不錯,笑容滿面。
燭照金碧,杯盛仙釀。舞姬翩然,古樂悠揚。
酒過三巡,兵部尚書李光得了太監的話,悄悄出了大殿。不多時,手拿奏折回到殿内。劉淮瞧見了,趕忙過去,聽了李光低語一番,喜氣洋洋的拿過奏折,一路小跑的呈給顧敬。
“皇上,南疆的戰報到了。”
顧敬急忙拿過奏折,展開細看。
劉淮擺了下手,舞樂停了,大殿寂靜。
顧敬拍着奏折,揚聲道:“好!南疆又打了勝仗,楊志已率軍攻入南魏腹地,不日可達南魏都城!”
有臣道:“陛下神武!恭賀陛下,大業将成!”
衆人起身,附和頌揚。
顧敬喜不自勝,擡了擡手,道:“都坐吧。”
二皇子顧項強露笑顔。三皇子顧晟整個人都要飛起來了。五皇子顧曙滿臉喜慶。八皇子顧昀笑逐顔開。九皇子顧煦看向父皇,滿眼敬慕。
顧敬喚道:“李光。”
李光立于殿内,躬身道:“臣在。”
“楊将軍在折子上說糧草供應不足,康老将軍那裡撥去的糧草遲遲未到。傳朕旨意,讓康老将軍派人日夜兼程,務必将糧草盡快押運過去。若是遲了,延誤軍機,軍法處置。”
“是,臣即刻去辦。”
顧晨看着李光離去的背影,心中隐隐不安。糧草遲遲不到,楊志和康将軍真的可能是不和。而且楊志前推得太快,怎麼覺得像是南魏在誘敵深入……或許是自己多慮了,畢竟沒有在前線,到底如何,還真不好說。
皇上舉杯,君臣共飲。昌隆盛世,天下太平。
顧漪瀾在旁招手,顧晨挪了過去,道:“姑母,有何事要吩咐孩兒?”
顧漪瀾掐了一下她的臉,低聲道:“就你一人愁眉苦臉的,是要作甚?給我笑。”
顧晨輕聲道:“姑母,南疆,孩兒覺得有些……”
顧漪瀾一個眼神阻了她的話,道:“南疆正在大勝,你覺得什麼覺得?莫要在這君臣歡慶的檔口瞎想。你人不在南疆,能知道什麼,别以為你是大将軍,就可以指手畫腳。楊将軍和康老将軍都是身經百戰,難道會比你差許多?”
顧晨一想,是這麼個道理,“姑母說的是。是孩兒過于自大了。”
顧漪瀾眉眼帶笑,輕拍了一下她的臉,實則卻用了力,附在她耳邊,道:“你再是為國為民,也要懂得審時度勢。你現在怎麼越來越蠢了?還是真的變了性子,想要引人矚目?”
顧晨怎會不明白姑母的意思,皇上正龍心大悅,南疆形勢一片大好,成就千秋功業就在眼前。自己若是在此刻說出掃興的話,皇上再是如何疼愛自己,也會不悅。而且,若是後面南疆真的敗了,皇上再回想起自己的話,又會如何?也許會後悔沒聽進去自己的話,但更多的……尋常人被打臉都會怒極生恨,皇上可是受命于天,不會出錯的皇上啊……自己的擔憂說到底隻是直覺……
顧晨換上笑容,道:“是。孩兒為姑母斟酒。”
顧漪瀾看着她的側臉,目光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