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向着皇宮駛去,靳忠帶了三十個府兵護衛在側。靳忠的父母已經不在,又無兄弟姐妹,也沒有成親,如今是孤身一人。顧晨想讓他留在王府和大夥一起吃年夜飯,有三十個護衛跟着就夠了。去了就要在宮外候着,不要說吃年夜飯了,連個炭火盆都沒有。
靳忠不肯,越是這種令人松懈的時候,越是要更加謹慎。
見他嚴陣以待的樣子,顧晨不再攔着,免得辜負了他的一片丹心。她讓雲逍将前兩天做的牛乳糖拿出來分給了府兵們,天冷,什麼吃食都會凍得硬邦邦,沒法吃。有了這些牛乳糖,至少能緩解饑餓。
顧晨坐在馬車裡,從小布袋中拿出一顆牛乳糖,剝掉外面的油紙,含進了嘴裡,順手就把小布袋揣進了懷裡。
華燈初上,馬車停在了宮門外。
雲逍推開車門,見一人疾步而來,單膝跪在車旁,道:“卑職天元衛副統領,錢進,參見王爺。”
顧晨探出頭,打量了一下,笑道:“錢副統領,多年不見,别來無恙呀。”
錢進擡起頭,憨厚的臉上帶着笑,眼眸明亮,道:“托王爺的洪福,一切順遂安好。”
顧晨聽得明白,錢進是在感謝她幫了他的婚事,道:“快起來吧。”
錢進站起身,道:“王爺,皇上傳來口谕,今日是家宴,王爺的車駕可直接入宮。卑職會護送王爺前往宏德殿。”
若是其他人傳話,顧晨必會多想一想。錢進的話,顧晨很是相信,道:“好,那本王就乘車進宮。還要勞煩錢副統領将本王的府兵安置一下,天寒地凍的,找個能擋風的地方讓他們候着。”
“王爺放心,卑職會好生安置。”
主子的車駕要直接進宮,雲逍懂規矩,立即下了馬車,跟在馬車旁。靳忠主動上前将車夫換了下來,卸下腰間佩刀,親自趕馬車。雲逍見此,心中感歎靳将軍的忠心。就這樣,靳忠趕着馬車,雲逍和腰間佩刀的安生走在馬車旁,後面跟着錢進率領的一隊天元衛,進了宮。
宏德殿燭火通明,亮如白晝。檀香袅袅,芬芳馥郁。
殿内最上之位空着,皇上和皇後還沒有來。在兩階之下,德妃、敬妃、婉妃并列而坐。台階下的右側依次坐着二皇子和皇子妃、三皇子、五皇子和皇子妃,還有九皇子。五皇子和九皇子之間有一個空位,應是留給八皇子的。左側首位坐着甯國長公主,旁邊空着三個位子。
絲竹編鐘位于殿側,數十樂師端坐于旁,随時等着演奏。
顧晨進到殿内,先向上首的三位皇妃行禮。德妃、敬妃、婉妃還禮。德妃剛想開口,見瑞王已經走向了甯國長公主,隻能合上了嘴巴。
顧晨向甯國長公主躬身行禮,道:“孩兒向姑母請安。”
顧漪瀾懶懶的擡手,指了指身旁的位置,道:“坐吧。”
“姑母旁邊的位子應該是清滢的吧。”
顧漪瀾斜了她一眼,道:“我讓你坐,你便坐。哪來那麼多話。坐。”
“是是。孩兒聽姑母的。”說完轉回身,隔着遙遠的距離向幾個皇子行禮,然後坐在了長公主的身邊。見姑母勾了勾手,她乖巧的傾身過去,一下子被捏住了臉。
“聽說你把府上的廚子都送走了?”
顧晨咧嘴笑道:“沒有沒有。姑母還沒吃到炙羊肉和全魚宴呐,我怎麼會把人送走。”
顧漪瀾松開了手,道:“笑的真難看。”
顧晨揉了揉臉,委屈道:“姑母掐着我的臉,能不難看嗎。”
顧漪瀾挑眉。
顧晨趕忙讨好,道:“是孩兒難看。若是孩兒能有姑母一分容貌,必會好看的。可惜呀,孩兒連姑母一分容貌都沒有。”
顧漪瀾輕哼一聲,也不管皇上還沒來,拿起酒樽将酒一飲而盡。殿内敢如此做的人,也就隻有甯國長公主。
德妃和敬妃見她們姑侄二人感情甚好,心裡很不是滋味。她們對甯國長公主手中掌握的人脈和勢力略知一二。二人都想拉攏甯國長公主,奈何人家根本不搭理,對自己的兒子也冷淡的很。如果是旁人,她們能說上一句不識好歹,可對着這位,她們連個冷臉都不敢給。
她們太清楚這位在皇上心中的位置。皇上哪次得了好東西都是巴巴的命人先給長公主送過去,等人家挑好了,才把剩下的賞給後宮。宮裡沒有的東西,長公主府有。對此,皇後都不敢有半分微詞。誰要是敢說長公主一句不是,皇上立時就會大發雷霆,說杖斃就杖斃。若說現在瑞王得皇上信重,無人敢招惹,那甯國長公主就是皇上的逆鱗,觸之即死。真是好一個兄妹情深。
二皇子顧項和三皇子顧晟看着對面,心中比德妃和敬妃更酸。姑姑對王叔的孩子如此親昵,對着嫡親兄長的兒子卻是愛答不理,這是個什麼道理?往日對姑姑都是恭敬有加,時時讨好,卻換不來姑姑一絲熱絡,到底是差在了哪裡?隻因顧晨是女子嗎?
他們都垂涎甯國長公主手上的勢力,卻如何都得不到她的青睐。眼前的畫面刺激着他們的内心,眼不見心不煩,收回了視線。隻有九皇子顧煦直直的看着,清澈的眼中滿是羨慕。
婉妃安靜的坐着,臉上是一如既往的疏離神色,卻将一切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