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顧晨一身舒爽的走出浴池,已過去了将近一個時辰。一路無話的回到了屋子,顧晨讓雲逍下去休息,雲逍不肯,堅持就在外間的榻上休息,随時聽吩咐。顧晨拗不過,随她去了。
室内燭火已熄,顧晨躺在床上,沐浴後的疲乏讓她昏昏欲睡。睡着前的那一刻還在想靳忠什麼時候能回來。
三日後,顧晨已經完全恢複,又回到了靈堂。大将軍府一切井井有條,駐紮在寒城的定北軍更是軍紀嚴明,對百姓秋毫無犯。早晚操練,不曾懈怠。
凜關大捷,北境光複,大軍進入寒城後理應犒賞三軍,大肆慶祝一番。然而,因為王爺薨逝,将士們面對這樣的大勝卻是異常苦澀。無人飲酒,無人吃肉,連平常相互插科打诨的情景都不再有。
在大周,懷朗軍是唯一被允許将領與将士不進行輪換的軍隊,懷朗軍的将士全都是由瑞王一手帶出來的。一入懷朗軍,至死都是懷朗軍,大周的将士都以能夠入選懷朗軍為無上的榮耀。對于他們來說,瑞王薨逝比皇上駕崩還要讓人難以接受。
全軍依然處于戒嚴之中,将士們嚴守軍紀,如常操練,可每個人都是惶惶不安,不知懷朗軍的将來會如何。沒有了瑞王,會由誰來接替他的位置。私下裡無不感歎,若是明惠郡主是男子該有多好。不論是行軍布陣,還是上陣殺敵,明惠郡主都絲毫不輸于男子,在軍中甚有威望。隻可惜是女子之身,不能承繼大将軍之職。其他幾位将軍都是骁勇善戰,軍功無數,可沒有了瑞王的血脈在,懷朗軍還是懷朗軍嗎?懷朗軍是先帝周太祖顧弘感念老王爺顧朗而建立的,從一開始便打上了瑞王的烙印。難道如今要更名改姓了?
龐将軍看出了将士們的不安,心知如若大将軍之事不能盡快确定下來,北齊之戰恐有變數。
秦老将軍的次子秦延就大将軍之事多次詢問其父,希望能給衆将士一個說法,免得軍心不穩。秦老将軍什麼都沒透露,隻說靜待聖意。無奈之下,他找到兄長秦毅,将擔憂說了出來。秦毅聽後拍了拍他的肩,提醒他要穩重些,軍中大事自有幾位将軍定奪。秦延見此也無法,隻能等下去。
錢将軍的麾下也試着問過幾次,憨厚的錢将軍愣是一個字也沒有透露。
徐将軍一如既往的滿臉愁容,底下的人幾次想開口,又憋了回去。想去找小徐将軍探探口風,卻見身高七尺的徐勉苦着一張臉蹲在地上薅草。衆人傻了眼,沒敢上前,散了散了。
王将軍天天拉着兒子王武在城外跑馬,整日的見不着人。
軍營各處彌漫着不安,直到靳忠歸來。
靳忠從寒城到京城,一路上輕裝簡行,日夜兼程,不知跑死了幾匹馬。當日他從宣德宮離開後,隻休息了一日,便同傳旨太監和禮部官員還有一隊天元衛趕回寒城。天元衛乃是皇帝的禦前侍衛,負責拱衛皇宮,守護天子。
一路上快馬加鞭,但是多了這麼些人,還有一輛馬車裝着聖旨,行進的速度勢必慢了下來。随行的官員也知緊急,不敢耽誤,卻也比去時多耗費了些日子。靳忠心裡還記挂着王爺的喪事,想着一定要在撤靈堂之前趕回去。
晌午時分,靳忠與禮部官員商議不吃晌午飯了,幾人快馬加鞭隻需一個時辰便可到達寒城。禮部官員一聽,便道不妥。迎接聖旨需按禮制提前準備,此處既然距離寒城不遠,便應讓人先行過去,着手準備。靳忠知道自己疏忽了,對自己的幾個護衛低聲囑咐了兩句,讓他們陪同禮部官員先行前往寒城,其餘人簡單吃過晌午飯再繼續趕路。
守城将士見到有朝廷官員前來,驗明身份,打開了城門,立即帶着人前往大将軍府。
按禮,接聖旨要算吉時,可看着眼前的喪幡,哪裡還有吉時可言。這禮部官員是個有腦子的,立即決定不提吉時之事。下馬後便有士卒迎上前,待他說明來意,立即進去禀報,很快有人将他帶至偏廳等候。他在偏廳飲了口茶,想了一下接旨的流程,挑挑揀揀的定了下來。
不多時,一個身穿斬衰的女子走了進來。斬衰,是男子逝去後,其子女所穿的服制。他當即反應過來是明惠郡主,馬上跪地,行大禮,道:“下官劉明,參見明惠郡主殿下。”
顧晨聲音沉穩的道:“劉大人請起。”
劉明依言起身,道:“謝殿下。”想到郡主還要為王爺守喪,不宜耽擱,直接道明來意,“殿下,宮裡來的聖旨随後便道。下官先行前來是為了安排接旨的事宜。”
顧晨見他如此直接,便也不兜圈子,道:“劉大人有什麼需要,但說無妨。”
劉明躬身,道:“下官以為,現在正值王爺的喪期,應一切從簡。請殿下擺下香案,面朝東,迎接聖旨即可。”
顧晨多打量了他幾眼,心想這人是個聰明的。又一想,擔心以後有人拿此事做文章,參她個大不敬之罪。思及此,問道:“這樣是否不妥?”
“并無不妥。禮法中有注明,可簡之。在我朝已有先例可循,請殿下放心。”
顧晨觀他舉止恭敬,神色謹慎,言辭周全,再想到靳忠的護衛帶過來的兩個字,“成了”,便切實的放下了心。
“既如此,請劉大人在此稍作休息。”
劉明躬身應下。
按規矩擺好香案,幾位将軍也到齊了,外面剛好通傳,“聖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