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上的薄紙韌性十足,指尖處受力最大,現在已被錢德勒抻得極薄,變為透明狀。
他幾乎能感受到外界的冰冷。
終于,紙被戳破了。
錢德勒哀嚎道:“救命,我身上的皮膚,不能在更高層級顯現!”
伊曼腦海中瞬間閃現出“搬入法則”,明白了怎麼回事。
他上前一把抱住對方的腰,想幫忙把人拽回來。
哪知錢德勒如同陷入沼澤,被門緊緊吸住,竟紋絲不動。
周夏這邊:
湖底轟隆聲加劇,湖泊四周的白雲已停止扭曲變幻。
它們好像都驚呆了,變成了看熱鬧的狗子。
周夏和錢德勒對視一眼,立即上樓沖到觀景台,以便從高處朝下俯視。
湖水下有個穿白衣服的男人正在不斷掙紮——等等,他背後還有個男人,那不就是伊曼嗎!
兩人的表情本來就扭曲,被水波放大後,顯得更加猙獰。
難道同伴遇到了危險?
這個發現令周夏震驚不已,然更令他吃驚的事情發生了:
畫面一變,那隻潔白手臂上的高光感赫然消失,好像有什麼薄膜一樣的東西剝落。
随後,指尖開始變色,先從手背長出褐色的老年斑,繼而以團狀朝手臂蔓延。
老年斑侵蝕過的皮膚,還出現了誇張的皺紋,松弛感驚人。
皮膚的衰老在生活裡原屬于進度緩慢的日償,在這裡被加速了、誇大了、具體化了。
盡管每個人心底都認為自己會變老,可看到青春在同類身上快速消失,第一感覺還是吃驚和惶然。
錢德勒喉嚨裡發出毫無意義的呓語,緊貼着窗戶的面龐上更是淚流滿面,他甚至伸出手想要去拯救什麼。
最後卻依然轉化為無力的呐喊。
周夏輕聲道:“那人是誰。”沒有得到回答。
就在那隻手臂快要燃燒殆盡時,又開始朝水裡縮進。
它緩緩下沉,終于不見了。
水面波動沒有立即消沉,而是“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好像有很多氣體從湖底冒了出來。
周夏親眼目睹這一切,頓時有種醍醐灌頂的感受:此情此景不久證實了他前面的推測嗎?
二象限那邊的定制皮膚在四象限會迅速腐敗!
這種現象除了再一次驗證搬入法則,也證明這裡确實比白鳥城層次更高。
這也解釋了他之前的疑問:為什麼小蛇郎君作為散靈的“變身”特長,到白鳥城後還能照常發揮。
白鳥城果真就是個瓶子,安全的溫室玻璃瓶,外面群敵環伺。
他下樓後,果斷地對奇伊說:“你們趕緊回去,我怕伊曼遇到了麻煩。”
他想起“推入露”是高頻區大神送給奇伊的道具,多半可以把人送回去。
奇伊不解道:“隊長那你呢?”
“我有辦法,”周夏說:“我現在就回去,不就顆粒無收了嗎?”
見錢德勒有些不解,周夏問他:“剛才那個人熟悉吧?”
畫家點點頭,周夏拍下他的肩膀:“機器人會先帶你過去,請務必幫一下我的隊友,他可能遇到了麻煩。”
堅定的表情、笃定的語氣,每一個字都在傳達着這句話沒有出口的意思,那就是:我相信你。
錢德勒臨走前,隻匆忙交代了他一句話:“打字機,别忘了打字機。”
送走他們後,周夏數了一下,房子已經是60邊型了。
想着那句“即不說真話,又不說假話”的叮囑,他嘗試着随即打開一扇門,吓得差點坐地上。
屋裡分明是邵太太的背影!不等她轉過頭,他連忙關上門。
難道錢德勒走了,每扇門後面的故事就完全變成了自己的困境?這屋子會讀心!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他又鼓起勇氣試了一次。
老天,這次顯現的他遭遇閃電後癱瘓的經曆!
周夏迅速關門,盡管有驚無險,也被吓得直喘粗氣。
很多回憶放在腦海深處就行了,特别是那些糗事、蠢事、慘事。
冷不防被喚醒出細節,簡直慘無人道。
即便是有着美好記憶的親人,因為理智上明白再見不可能、分别很殘忍,所以他們的出現也會是心靈重創。
怪不得錢德勒再不敢開門了。
他想試着不去理會這房子的變化,哪知一樓的方位格局會随着多邊形的邊數增加,不停發生變化。
剛才他們兩個還在時,周夏的注意力一直受牽制,現在才留意他連好好站的地兒都沒有。
平地一會兒變成樓梯,樓梯一會兒又變成牆角,從一樓到五樓都如此。
别說睡覺了,連稍微的小憩都很難。
他實在受不了這種時刻擔心下一秒就失去落腳地的感覺,忍不住大喊:“停!”
好比浮士德喊出了那句“你很美啊,請停一停”,屋裡霎那間變亮很多,恢複了他剛進來時的四邊形狀态。
看樣子終于能緩口氣兒了。
他回想了一下,剛才房子演化到了80邊形。不會吧,自己連錢德勒都沒比過。
截至此時此刻,他才對那位前任居住者有了徹底的感同身受。
可憐的畫家啊,他怎麼在這裡度過那些一分一秒?
周夏覺得隻呆了一小會兒,已經心力交瘁了。
再如次的循環下去,除了令自己備受折磨,毫無意義。
趁着眼下屋裡比較安穩,他必須破解屋子的運行機制,搞明白這房子之所以被設計出來目的。
周夏想,邊長不斷增加,每次演變的時間間隔也在增加,好像屋子在忙碌着重要的大事。
自己無非是個時刻想要阻礙它的BUG。
他不如記錄下時間、邊數,看能不能構造出一個以時間和邊長為變量的函數。
這樣試了約莫十次,函數并沒有成型。
轉換思路,放棄無用功。
他開始回想自己有什麼地方出現了錯漏。
整體思路不變:房子試圖作一件事,人提供了阻力。
結果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