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世風立即坐起身,又把内容讀了一編。
估計這幾天老周都在默默地挖掘真相,一方面想幫兒子解決麻煩,一方面也是為了改善父子關系而努力。
他在沉默的幾秒内,聽見外頭客廳裡有男人說話的聲音,便把紙條重新折疊後塞進了口袋。
外頭坐在餐桌邊的果然是老周,他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并沒有回頭,而是說:“起來了?我買了你最愛吃的生煎,快來吃早飯。”
陸世風離他很遠時,本能地朝他鞠躬,一本一眼道:“父親,早上好。”
完畢後他才想起來,這是他以前家庭生活裡的路數。
老周一方面吃驚于兒子主動招呼,一方面被這樣的稱呼和禮數吓住了。
他以為兒子在用這種方式表示和自己的生疏,隻好點頭道:“好好,我好得很。”
陸世風恭恭敬敬地坐在老周對面的位置上,半晌才問他有沒有自己十歲左右的照片。
老周說:“我回去到辦公室電腦上找找,有的話都發給你。”
他沒提紙條裡的内容,好像根本沒那回事兒。
小美原先還擔心他們父子橫眉立目要吵架,見氣氛和緩,她立即對陸世風說:“哥你知道嗎,昨天的派對上有好些裝了芯片的人‘發瘋’。”
見其餘三個人都盯着自己,她表現欲更甚,說:“他們不是歪着腦袋走路,就是無緣無故地發脾氣、砸東西,神神叨叨的,最後把人家的路由器砸壞了才消停。”
不知道為什麼,陸世風立即想起的就是周大花昨天的那句話:早晚混進去一個真的。
早飯後老周剛走,陸世風就想朝周夏打個電話,哪知道摸出手機一看,一點信号也無。
周大花道:“網絡還沒修好,現在連手機信号都沒了。”
陸世風隐約覺得不對勁兒,問:“座機能用嗎?”
小美回道:“不能。”
他頓時明白了,起身來到陽台上朝外張望。
果然,樓下挺着幾輛銀灰色的公務車。
為首的那輛走出好幾個男人,盡管都穿着便裝,可是走路的架勢和氣魄,一看就是軍人。
竟然派軍方來捉人,至于嗎?
陸世風深呼吸一口氣,問小美:“你們家鹦鹉能送信嗎?”
小美搖頭道:“你太擡舉他了。”
陸世風立即從口袋裡摸出紙條撕個粉碎,随即又把它丢進了馬桶。
樓外
盧映雪坐在車裡,目送手下帶着一群人沖進居民樓。
他問身邊人:“什麼時候斷了網?”
下屬道:“淩晨5點,手機信号屏蔽啟動也是這個時間,總之排除對方一切利用網絡的可能性。”
盧映雪問:“可我聽說這片昨天晚上就斷網了,你們沒提前行動?”
下屬搖頭道:“不是我們做的。”
花果園
周夏早晨聯系陸世風未果,家裡座機打不通,老周的手機也沒打通。
他最後連老周上班的警局都打了,對方隻說老周出去執行任務了。
肯定是出事兒了。
本來今天他就想主動去見埃爾斯,沒想到他們這麼迫不及待。
眼下的一切,肯定和“毒藥”有關。可埃爾斯的處心積慮所圖為何?他并不完全清楚。
想一勞永逸地解決這個問題,想讓自己的家人再也不要受糾纏,也讓自己可以好好讀書、生活的話,他就必須和對方談一談。
是個有個了斷的時候了。
他盡力搜刮着之前的回憶,覺得那師徒兩人的合作肯定有嫌隙,否則為什麼埃爾斯上次并不情願自己下海撈光刻機?
他們雖然是一夥,但目的并非完全一緻。
普朗特有難以掩飾的政治野心,埃爾斯原本可成神,卻又一直沒走,他又圖什麼?
當務之急,自己必須想辦法聯系到埃爾斯本人。
他又不能用意識上線親自去找,那樣會暴露他和陸世風互換軀殼的真相。
想到這裡,他大聲道:“佩姬,請幫我找個人,說陸世風想見他,讓他在見面之前請務必保證我不會被普朗特帶走。”
洛克島上
阿群告訴保爾追蹤座頭鲸的信号斷了,估計是追蹤器被鲸魚蹭掉了,這些家夥在水裡的動靜向來很大。
保爾嘴上說着:“真可惜。”心裡想的卻是:也好,光刻機不是個好東西,那天就不該把追蹤器貼上去,沒必要卷到不相幹的事情裡!
他摸了下心髒的位置,又望着平靜的海面,隐隐有風暴來臨的預感。
這種預感不是針對某個人,某件事,而是針對眼下的局面。
曾經在最領先的超級企業任職過的他,曾在各地流浪多年的他,敏感地捕捉到了潛伏日常中的脈搏:時代正處于某個轉型期,轉折期總意味着更多意外。
身為個體,些微火星可能就能要了命。謹慎總歸是最安全的。
但這種話像阿群那樣的粗人,或者邵先生那種鬼迷心竅的家夥是不會懂的。
隻要完成任務,就最好趕緊隐匿起來。
而就在這天下午,阿群獨自開船離開了洛克島,他兩手空空,看上去就像往常一樣出海。
旁人招呼說:“阿群,出去辦事兒啊?”
阿群笑而不語,他們道:“别忘了晚上回來一起打牌。”
阿群道:“好啊。”
很久以後,大家回憶起來才發現,這是阿群最後一次露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