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夏問:“那接下來呢,怎麼辦?”
火星大叔不以為然地說:“以前怎麼辦,現在就怎麼辦咯。”
周夏急切道:“詳細點?”
火星大叔用一種關愛智障的眼神看他一眼,試探着問:“真得不會嗎?以前沒遇上過類似的問題?你老師沒教你?”
他那種煞有介事的驚訝,不知道有幾分真假。
但那種智力上的優越感令周夏有點熟悉,因為和陸世風有幾分相似。
隻聽“呼”的一聲,四周的空氣宛如被撕開了個口子,一股冷風飛快地灌進來,像湧進一陣無形的波浪,以他們兩個為中心,不斷地層層疊加。
此刻,嚴寒已經被周夏忽視了,因為他感受到了極度的痛苦與悲傷,竟有種放聲嚎啕大哭的沖動。
他極力壓制住情緒,不解地嘶喊道:“為什麼我這麼難過?”
火星大叔看上去坦然至極,輕聲說:“這個局域網像一個沼澤,積澱着死去猛獸們生前被戕害的恐怖記憶,何況它們意識被圈禁在這裡那麼久,又疊加了許多瘋狂。”
聽上去這裡就好像埋伏着猛獸們的集體潛意識海洋,裡面布滿了能吞噬人類精神的漩渦。
周夏的思緒開始漫無邊際地發散,想起以前聽到過的有關人類上線後、離群索居所帶來的種種弊端。
他好奇道:“為什麼你就沒事兒?”
火星大叔笑道:“因為你的同理心太強,連一隻死掉的狗都能讓你情緒受到波動、憤憤不平。”
冷風越來越強,周夏覺得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猜此刻的自己肯定凍得又脆又酥,隻要用一點點力氣就能被推倒摔碎。
火星大叔那邊也比自己好不了多少,他的身體從心髒部位朝外奔湧出一道道藍色的光環,所過之處即刻結成冰霜。
幾乎轉瞬間,兩個人就好像被凍在冰塊裡的蟲豸。
可能冰塊也有阻止情緒蔓延的作用,因為此刻的周夏反而體會不到之前的種種悲傷。
相反的,在瀕臨失控的處境裡,他的内心深處反而迸發出一點點希望。
就是靠着這點點堅毅,呼呼作響的冷風反而一時間沒有吞噬他的心智。
然後,他微弱的感官察覺到某種氛圍悄然發生了改變。
但見火星大叔雙手緩緩朝前探出去——他的雙手掌心裂開,各呈現出一隻USB接口,還是用在電腦上的Type A類型接口,周夏甚至能看清楚接口内部的金色引腳。
可好像沒用,風繼續吹。
周夏用盡全力大聲道:“你要不要換個HDMI接口再試試!”
他記得很清楚,DVI、HDMI、UDI的視頻内容都以即時、專線方式進行傳輸,這可以保證視頻流量大時不會發生堵塞的現象。
他初來乍到這個局域網時遇到的那些超級數據包,十有八九就是這些怪獸的意識。
火星大叔倒是很有采納建議的雅量,很快就調整了戰術。
漸漸的,冰塊慢慢消融。
此時的他們,頭頂一線昏暗的天空,猶如深陷崇山峻嶺間的行人。
隻不過兩側并非崖壁,而是高湧的波浪。它們在飓風的蠱惑下搖搖欲墜,猶如兩面雪白的綢緞般不斷波動。
它們似乎随時可能垮塌,或者把人像蠶蛹那樣包裹起來。
終于,狂風越來越緩,疊壓空中的鉛雲也漸漸消散。
好像一場風暴還未來得及徹底現行,就被某種神秘的力量強行按了回去。
火星大叔頭一個發出聲音:“真想抓一頭回火星去玩啊,不過數據太大了,即使壓縮一下打包帶走,恐怕也得造成星鍊的堵塞。”
按照他的解釋,剛才為首的那匹猛獸意識數據已被他下載。
周夏遲疑道:“它們難道都是不可溝通的?我記得自己和人玩‘魔法牌’時,曾經成功召喚過其中的兩頭。”
“你以為靠自己就能驅使它們?那是因為我當時心情好,幫了你一把!”火星大叔不冷不熱地說。
不等周夏發出驚歎,他感慨道:“一個人想要快速成長,敵人是一定要有的。強大的敵人不僅可以激勵你前進,更能成為你揚刀立威的媒介!”
按照火星大叔的理解,洛克島的局域網除了用來圈禁這些猛獸,還有别的作用。
最常規的用途就是監控和導航。
想到這裡,火星大叔又開始伸手在半空中檢測各類畫面。
起初的幾個信号還算清晰,應該都是洛克島的海灘、博物館入口的攝像頭監測到的實施鏡頭。
突然,一個類似于封閉空間的畫面出現了。
畫面有些雪花點,可周夏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邵太太。
隻見她手持匕首,正指着保爾厲聲道:“就是你出賣了楊朱,讓軍方的人發現了楊教授!”
保爾躲閃着邵太太的指責,空洞的眼神裡帶有一絲狡黠,不時又泛起幾分戾氣,像是随時準備反擊。
果然,對方話音剛落,保爾便看了眼邵先生,好确認對方還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隻聽他道:“不錯,當初是我舉報的。可我已經受到了懲罰,妻離子散、亡命天涯。何況當初重創楊教授的那枚子彈,是從一個姓周的特種兵手裡發出來的,那不是你的前夫?太太你抛夫棄子,躲在世外桃源過舒坦日子,憑什麼居高臨下評判我?”
望着一言不發的邵太太,保爾又獰笑道:“路詩客為了研發芯片,偷偷地用人體進行腦機接口實驗,害死了多少志願者,楊朱難道一點不知情?我告訴你,這個所謂的‘受迫害者’并不比迫害者更高貴、更善良!”
火星大叔臉色變得相當嚴肅,認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周夏沒想到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唯有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