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清脆的雞鳴聲響過,将夜的帷幕撕開,接踵而來的便是此起彼伏的鞭炮聲。
每年的這個時候畫扇都會被這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吵醒,今年也并不例外。她秀眉微蹙,臉上閃過一絲被擾了清夢的不悅,慢悠悠地從床上爬起來,挑了件正紅色的衣服換上。
伴着“吱”的一聲,畫扇緩緩推開房門,陣陣寒風便這小小的縫隙鑽入房中,凍得她打了個哆嗦。
她搓了搓手,将整個身子縮在衣服裡,兩三步行至顧衍之房門口,輕輕敲了兩下。
“唔……等我一會兒……”顧衍之略帶起床氣的聲音從屋内傳來,緊接着便是悉悉簌簌的衣料摩擦聲,片刻過後,顧衍之緩緩從房中走出,身上同樣穿了件正紅色錦服。
他打了個哈欠,臉上還帶着些許困意:“又被吵醒了?困嗎?要不再睡會兒,我幫你捂着耳朵。”
“還好,本來是有些困的,剛出門就被這冷風一吹,現下是想睡也睡不着了。”畫扇理了理被風吹得有些淩亂的發絲,側耳聽着陣陣鞭炮聲,突然有些惱:“你說到底為什麼要這麼早放啊?年年放年年放,我都重新活了一次了還要受這種苦,到底還讓不讓人睡了?”
“倒也還好,一年也就這麼一回,”顧衍之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你要實在無聊,不如我陪你出去走走?”
“這麼早,天都還沒亮,去哪?”
“每年這個點,宮中都要操辦宮宴,父親負責安排環節坐次,隻怕是還沒睡下。”他勾了勾唇,臉上浮現一抹孩童的天真:“不如我們去找他要壓歲錢?晚了他進宮了可就要不到了。”
“切,誰二十六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要壓歲錢呀?”畫扇撇了撇嘴,滿臉不屑。
顧衍之走了幾步,回頭眯着眼睛看她:“那你去不去?”
“去!”畫扇小跑幾步,上前牽住他的手,絲毫沒注意到顧衍之陷在陰影中的臉已在不知不覺間變得通紅。
兩人就這樣手牽手走着,仿佛回到了當年他們還沒有在朝堂上針鋒相對的時候。
準确的說,是當年畫扇還沒有開始在朝堂上針對顧衍之的時候。
主院書房中果然還燃着燈,昏黃的燭光在窗紙上投下一道黑色身影,是顧老爺還在審查宮宴的相關規程。聽見外面的走路聲,他自書案間擡起頭,又裝作什麼都沒有聽到一般繼續伏案工作。
緊閉的房門被緩緩推開,又輕輕合上,兩隻糯米團子墊着腳潛入房中,悄悄在書案前探出兩個小腦袋來。
“呀,吓我一跳,是你們兩個啊。”顧老爺自案間擡頭,伸手捂着胸口,裝出一副被他們吓到了的模樣,順手将兩個小糯米團子抱起來,一左一右地放在身邊坐着:“怎的起這麼早?睡不着?”
“顧伯伯,外面好吵……”畫扇伸出小手揉了揉眼睛,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趁顧老爺不注意,她又将手拿開,朝顧衍之做了個鬼臉。
顧衍之嘴角忍不住浮現一抹笑意,不甘示弱道:“孩兒見爹爹如此操勞,心中惦記得很,特來看看。”
畫扇撇了撇嘴,張開小手抱着顧老爺:“我也想顧伯伯,比衍之哥哥還想!”
兩人暗戳戳地較着勁,略顯稚嫩的語氣與真孩童無異。
“好,都想,畫扇和衍之都是乖孩子,都想。”顧老爺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從袖子裡掏出兩個沉甸甸的紅綢錢袋,一人塞了一個:
“近來宮中事務繁多,怕是沒法回來陪你們吃年夜飯了,這壓歲錢你們先收着,若是遇上什麼喜歡的東西盡管買下來,若是不夠再與我說,或與管家說也行。尤其是畫扇,你初到顧府,難免有些不适應的地方,若是有需求也隻管提出來,不要委屈了自己,知道嗎?”
畫扇隻覺得鼻子酸酸的,她忍着要哭出來的沖動,乖巧點頭:“知道啦!謝謝顧伯伯!”
“謝謝爹爹!我們也有禮物要送給爹爹。”顧衍之從懷中掏出個小木雕,木雕上的男人身着一襲常服站着,左手抱着個女孩,右手還牽着個男孩,刻的正是他們三人:“孩兒不知該送爹爹什麼,便與畫扇親手刻了這木雕,不知爹爹可還喜歡?”
“喜歡,你們送的,我自然是喜歡得很。”顧老爺薄唇微微上揚,臉上浮現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他寬大的雙手在這木雕上細細摩擦着,眼中滿是慈愛與感動。
雞鳴過了三聲,外面的鞭炮聲也響了幾分。顧老爺估摸着該入宮操辦宮宴事宜了,從案前站起身來,輕輕揉了揉他們的頭:
“時候不早了,我該入宮去了,要晚些時候才能回來,你們在家裡乖乖的,若是等不到我回來,便自己先睡下,知道了嗎?”
兩個糯米團子乖巧點頭,異口同聲過道:“知道啦!”
待顧老爺出了門,腳步聲也漸漸消失在門外,顧衍之才輕輕拽了拽畫扇的衣服,結結巴巴道:“我……我也有禮物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