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衍之将掩面的手拿開,眼眸低垂着,好半天才開口:
“黎太傅之女于上元燈會上失蹤,太傅緊急上報,城門戒備,全城尋人未果,直到三天後才有人在城東邊的湖裡發現了一具被泡得發漲的屍體。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顧衍之歎了口氣,覺着有些後悔,卻也無可奈何:“我知道你想做的事情我攔不住你,但我希望你能先保證自己的安全,好嗎?”
“傻子才會動不動把自己置于危險中。”畫扇撇了撇嘴:“我還要好好活着把顔正卿那賊人抓起來扒皮抽筋呢!”
畫扇話音剛落,便聽見外面傳來整齊的腳步聲,片刻後有敲門聲自門外傳來,顧衍之理着衣襟坐直身子:“進。”
伴随着房門被推開的聲音,王管家緩緩走進屋内,身後跟着的幾名侍女走上前來,在畫扇前面一字排開。她們微微躬着腰,盡量将手中的布匹與畫扇的視線保持在同一水平線。
“老爺臨行前交代,讓我找些好的裁縫布匹,給小姐定做幾身新衣裳,不知小姐可有中意的?”
桶裡的水已經有些涼了,畫扇慢慢穿上鞋,随手指了幾匹布,接着便有裁縫上來給畫扇量尺寸。
畫扇向隻小貓一樣被人擺弄着,一會兒擡起手來,一會兒又轉過身去。當她又在裁縫手底下轉了個圈時,餘光正撇見顧衍之在那一堆布匹面前徘徊,忍不住便問:“衍之哥哥你在看什麼啊?”
人前她總裝作乖巧地喚他衍之哥哥,人後才敢直接嚣張地叫他的名字。
“怎麼淨挑了些粉色的?”顧衍之托着腮有些不解。
畫扇想告訴他“穿得越粉,打人越很”,卻礙于這麼多人在而沒有說出口,隻是撅了撅嘴:“女孩子不能穿粉色的嗎?”
“能。”顧衍之雖這麼說着,眼神卻一直在布匹上遊走:“這個紅色的喜慶,這個藍色的顯得很乖,這個綠色的可愛,穿着肯定像個小粽子……”
你才像小粽子,你全家都像小粽子!
畫扇在心裡吐槽着,還沒講這話說出口便聽見顧衍之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王叔,我看這些都挺好看的,幹脆都要了吧,過完年不久就要開春了,薄款的也稍微做幾件,到時候也不至于太過倉促。”
他垂眸看了眼畫扇的鞋,補充道:“鞋子的尺碼也量一下吧,這雙有些不合腳了。”
“還有些東西要置辦的,我一一列下來吧。”顧衍之說着在書案前坐下,提筆在紙上一連串地寫了一大堆字。
畫扇此時已經量好了尺寸,她悠悠來到顧延之身後:“衍之哥哥,你寫的這些,畫扇好像都用不上耶……比如這個香爐,又比如這上面寫的金銀首飾……我都用不上這些都……”
她輕輕絞着衣角,猶猶豫豫開口:“衍之哥哥若實在想給我些什麼,我倒是有個不情之請。”
旁人或許聽不明白,但顧衍之卻一秒聽懂這話的言外之意:老子就要這東西了,你給還是不給?
他停下手中的筆擡眸看她:“想要什麼?”
“阿娘在世時,曾說要送我一套頭飾,可她還沒來得及給我便離開了,我也隻将她畫過的圖紙記了下來,”畫扇随口編了個理由,湊上前拿過顧衍之手中的狼毫筆,小手懸在半空中,隻消片刻,幾張圖便畫好了:
“衍之哥哥,就是這個……倒也不用用什麼金銀打造,隻用最尋常的材料就好啦。”
“王叔,辛苦你多跑一趟了。”顧衍之盯着那幾張圖瞧了一會兒,吩咐下去。
那紙上畫着的卻是隻是一些女子常用的發飾,但幾張圖湊在一起看,莫名讓顧衍之覺得有些熟悉。可他一時間卻想不出來究竟在哪見過。
直到幾日後,這套飾品打造完畢,待四周無人時,顧衍之親眼看見畫扇把這些東西從頭上拔下來拼成一把巴掌大的小弩,他才猛然想起這東西的來曆,嘴角抽搐着看向畫扇:
“上輩子……顔正卿是用這東西殺我的嗎?”
畫扇将手裡的銀簪打磨成一把鋒利的小箭,不經意擡頭與他對視:
“你說的那把确實是我設計的,但隻是個殘次品,我手裡這版才是後來改良過的,隻是我還沒來得及把改好的圖紙上交朝廷,就發生了這樣的事。如今我把它拆成這樣,平時戴着也無人會注意,關鍵時刻還能保命……就是小了些,威力可能要打些折扣。”
“……”顧衍之沉默:“所以我上輩子還可以死得再快些是嗎?”
畫扇輕輕将落在桌上的銀屑吹開,手拿小弩看向他:“嗯?你剛剛說什麼?我沒聽清。”
顧衍之咽了口唾沫:“沒……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