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近來感到昊天宗的兩位宗主旁敲側擊,竟然問起年輕人們在校期間的因緣來。
一開始她以為他們問的是王冬,便如實道:“許多青娥中意七郎,但七郎還年少,沒必要現在就相看吧?這些人為的多是七郎的才貌,而非為他的人,我看在眼裡,當然為他攔下來。”
她确實為王冬擋了好多槍,那些年裡,凡有師姐妹找他表白,他都要指着她說:打赢她再說。那時她已聲名鵲起,衆人一見這是玉氏少主,便紛紛退去,不願自找麻煩。
不過進入内院後就少有了,在笑紅塵交換過來後就更少了。笑紅塵剛來時還被學院裡的一些纨绔女嫏調戲過,後來她代他出戰鬥魂,這些人也就都歇了心思,她們仨在學院裡形成了一個詭異的真空地帶,隻有兒郎找她剖明心意,還都是在她孤身一人、身邊不見二位郎君的時候;卻再未有人找他們倆掏心掏肺。
“……昭娘啊,”結果牛天默然片晌,道,“伯伯問得其實是你。在史萊克,有你為之傾心的男兒麼?”
她愣了一下:“我?”
泰坦的性格比牛天要活潑、浮躁很多。他遠沒有他的結拜兄長沉穩,平日裡也更喜歡跟她們這些晚輩混到一起去,他先後沖昭昭和王冬眨眼睛,道,“害羞什麼?女人家備受喜愛、敬仰是好事,你是要成大業的人,有幾個傾心郎君不算什麼,隻要最後浪子收心就好。”
這個時代,沒有人會要求女人忠貞。花心是情非得已,濫情也是情非得已,風流則是人格魅力。更何況二位宗主清楚她的身份,她不是“人”。而魂獸往往又比人類更缺乏忠貞這一概念,獸的本性便是掠奪和占有,遑論站在天地頂端的龍族。龍生來就要霸占、摧毀和破壞,長生種注定寡情薄意,她母親愛上父親,一生一世一雙人,那實則是違背天性,忤逆本能。
強大的雌性往往得以享有更多的雄性配子,這是一種自然法則。
昭昭欲言又止,就見牛天呵斥他的義兄弟道:“小七當面,講這些做什麼?再說昭娘本是正人驕子,如何就要浪子收心了?”
他于是讪讪地止住言語,摸了摸腦袋,不再問了,昭昭卻在王冬的注視下不緊不慢地答:“回二位伯伯的話,搖光還未有鐘情之人呢。”
她卻好像說錯了話。這句話講出來,二位長輩面上風波不動,面下波瀾四起,就連王冬也皺起了眉毛,他拽着她的袖子,撥亂了那翩翩的窄袖,低聲道:“你對那個笑紅塵就一點兒意思也沒有?”
霍雨浩原本笑意淺淡的臉上也顯出幾分裂痕,驚訝道:“為什麼沒人跟我說這段?我不在的時候都發生什麼了?那個笑紅塵?”
昭昭由他扯她的袖子,無奈地低笑了兩聲,才道:“說得都什麼跟什麼?緣何又跟笑郎扯上關系……我對他沒意思。”
王冬卻欺近她再問:“一丁點兒都沒有?”
“沒有。”她坦然地回答,“不過七郎,飲食女男,人之大欲,假使我們之間有什麼,那又怎麼樣呢?他是我名正言順的未昏夫郎。”
他是她名正言順的未昏夫郎,總比他合體統得多。他驟然一愣,手下一松,她就這樣自然地收回了袖擺,随意地以指尖壓拂過。
泰坦和牛天竊竊私語,低聲地問兄長:“紅塵家?日月帝國的?誰定的因親,不會是……”
牛天幾乎無奈地道:“就是她。這是八百年前的官司,你怎麼如今還一知半解的?”
“八百年前?”他吓了一跳,“昭娘那時候誕生了沒有,枕冰娘就這樣着急?那時候那個紅塵什麼……他曾姥姥都還沒出生呢吧。”
“……”牛天不理他了。懶得噴。
“他生得不錯……”身段兒、才情,都是一等一的好。昭昭緩緩地道,語調漫不經心,“但僅此而已了。”
就像牛天說得那樣,七郎當面,何故說這些話呢?她總以為他還小,無需面對是與非,無需應對大風大浪,大人間的事,何故要跟小孩子說呢?
王冬又很快自信起來:他生得更不錯。郎君們各有各的風情,他像小孩子一樣沾沾自喜,隻為得一人的垂青。大抵少男心事總是詩,他一見她就要剝開内甲,袒露出淋漓的血肉。
不算漫長的假期就這樣輾轉在昭昭家和王冬家之間過去。起初霍雨浩看哪兒都稀奇——這是他第一次到朋友家去做客,遑論是這樣的龐大宗門,古老家族。一段時間過去,什麼玉門,什麼雲深不知處,他都看得累了。
他就像兩位少主人一樣,有學有樣地癱在榻上了,三個人竊竊私語,霍雨浩說:“怪不得你們世家子都要跑出來曆練,到外面的學院去修行,這确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