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光微亮,謝隻南親手捏死了它。
王求谙得知此事後問及,她隻說是病死了。要給她再帶一隻,她也拒絕。見她如此,以為是傷了心,就沒再給她送活物來。
這十年間,她極少見過外人,除了之前來挑事的微生氏,再就是假裝誤入羽宮,并企圖爬上王求谙床榻的侍女。
那是個日麗風清的日子,名為阿烏的侍女用了些力氣和手段,随着原是羽宮的侍女踏入了這座宮殿。
謝隻南那時正好十歲,無聊的日子日複一日已經過了五年,見過的侍女永遠都是那幾張面孔,巧就巧在,在她去羽宮準備向王求谙讨要新奇玩意兒的時候,碰見了那張生面孔。
阿烏跟着羽宮侍女一路行至庭園處,見無人發現,蹑着腳就躲進了園中山石壁内。她打聽過,此處庭園一般無人敢入,除了謝隻南。
她最喜歡的地方就是這個庭園。
莫名的。
謝隻南去羽宮時,是不需要人随侍的,魚伶也不例外。
所以羽宮内的侍女得見到這個公主時,紛紛找着最僻靜的角落做事,生怕擾到她。
翻遍了整座羽宮,也沒找到王求谙的蹤迹,行走在空無一人的宮殿裡,謝隻南直奔去庭園那架懸在栾樹下的秋千,她一個人坐着,一個人晃着,一個人無聊地仰頭看天。
每當晃着秋千時,她總是在想。
這天空也是隻有虞宮和羽宮兩個宮殿範圍大小麼?
沒有人告訴她答案。
阿烏也是在這個時候聽到石壁外的樹下有動靜,以為是王求谙在這,她呼吸開始變得急促,召出水鏡來,她彎起一個甜甜的笑容,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發現有一绺發絲飄散,她忙往上捋,風吹來,又散下,好幾次,那笑容變作了惱意,可突然她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怒意陡然從她臉上消失了,随之而來的是眼底閃過的一抹喜色,她驚喜地發現,這額前飄散的碎發為她多添了幾分媚色。
她覺得自己是有幾分姿色的。
王上後宮至今空缺,忙于政事,為人又清明,她要是能被瞧上,不用再做那些低等的雜活,就是做個低等的妃子也未嘗不可。
胸腔下的起伏變得劇烈,衣裙也顧不得去看,就交着手,低頭走了出去。
聆聽風聲的謝隻南猝然坐直了身子,聽着這腳步聲,并不是王求谙的。順着聲音看去,隻見一儀表不整的侍女正垂着首朝這靠近,她似乎很激動,腳步走的又快又碎,像是奔着自己來的。
謝隻南在想這是哪個侍女,阿烏在離她五步以外的距離止了步。
“王上恕罪!阿烏在羽宮外迷了路,不知怎的就走了進來。”
阿烏的聲音并不夠驚恐,越說到後面,她的聲音愈發嬌弱起來,沒有聽見怒斥聲,心中大喜,緩緩擡起頭時,眼睛先看見的卻是那雙秀氣的足。
孩子的。
除了那久居虞宮的公主還能有誰?
阿烏遽然擡頭,正對上那雙意興盎然的赤眸,脆生生的嗓音自上而下落入耳畔。
“你是羽宮外的人?”
以前也是聽聞,如今遇見了,還是有些恍惚。
阿烏覺得她是小孩子,看她态度親和,就沒怎麼放在心上,于是點點頭。
謝隻南跳下秋千,用食指勾起阿烏的下巴,上下審視着,這樣的注視讓阿烏不禁打了個寒噤,一個孩子怎會讓她心生恐懼?
“長得不錯哦。”
聽到這句話,阿烏心中被澆滅不少的火苗騰然升起,她低着眉,幻想着此刻是王求谙在勾着她的下巴,面上浮起一團淡淡的紅暈。
這位公主在王求谙那極有分量,若是得了她的青睐,日後就是沒能入他眼,也可跟着這位公主進虞宮内做事。
盯着阿烏臉上的紅暈,謝隻南笑道:“你在想我哥哥麼?”
阿烏如搗蒜般瘋狂點頭,又低下眉:“公主憐我。”
她低着眉,絲毫沒有察覺到謝隻南那雙微彎的烏潤眼眸看不見一絲笑意,那閃爍着的水光裡蘊藏着她精明的算計。
“你帶我出去玩,我就帶你去哥哥那。”
阿烏一聽,急忙拒絕,誰人不知這謝隻南被帶回洧王宮就從未出去過,要是這次她将人帶出去被發現,哪裡還有她阿烏這個人?
“我喜歡你,我會保護你的。”
謝隻南露出最純真的笑容,欺騙了這個心思不正的侍女。
也就是靠這一次,她終于跑出了洧王宮,雖然自由的時間不多,很快就被人給逮了回去,但她起碼知道了,在庭園裡擡頭看到的天,是廣袤無垠的。
并不是隻有兩座宮殿的範圍那麼大。
至于阿烏麼,魚伶告訴她,此女心術不正,以懸首示衆以示警醒。
聽到這個不好的消息,她有些難過,難過後,更是期待下一個侍女的到來。
等了五年,什麼都沒有。
畫像燃燒殆盡,灰紅的餘燼如羽毛一般半浮半沉,謝隻南望向天玑殿外,唇角漾起一抹清淺的笑。
“我要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