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靈竹苑。
“年骅在哪在哪在哪?”陳順南左顧右盼,還不忘往嘴裡塞甜品。
一旁的路棠摸着自己的吉普賽耳環:“大咖嘛,都要姗姗來遲才能彰顯咖位嘛。”
“我家年骅才不是那種人!”腦殘粉陳順南堅決捍衛偶像。
“你家,呵。”路棠習慣性地嘲諷笑,又猛地想到什麼,看向另一邊正閉目小憩的人,調侃道:“年骅現在不是師久家的嗎?追妻怒砸十八萬呢。”
師久懶洋洋掀開眼皮,給了路棠一個“請自我反省”的眼神:“号稱業内最高情遠緻的路主編,也有興趣讨論流言蜚語呢?”
路棠手撐着下巴,臉怼到師久跟前:“别人我當然沒興趣,但是小十九不一樣,你上社會新聞财經新聞法治新聞我都不奇怪,但你上八卦新聞我可就來勁了。”
師久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師久和路棠相識已久。
當初兩人是SX傳媒集團同批次的實習生。
不同的是,在财經版塊實習的師久轉正了,而在時尚版塊實習的路棠卻轉正失敗。
不是路棠不優秀,而是路棠遭遇了上司的職場潛規則。
路棠是個剛烈性子,别說逆來順受,就連隐忍不聲張都做不到,将騷擾短信、電話錄音做了整理,又寫了一封洋洋灑灑、文采飛揚的舉報信,通過集團的郵箱群發,上至總裁高管,下到基層實習生,所有人都收到該郵件。
集團最終辭退了“騷擾者”高管,路棠的轉正考核也失敗了。
集團容不下被衆人知曉的“品性惡劣之人”,同樣也容不下“揭發黑幕的正義之士”。
實習期時,師久和路棠有過合作,共同做過一期時裝周的财經觀察。
路棠的舉報信群發,集團還未裁定時,所有實習生都選擇明哲保身,不與路棠來往。唯有師久發來安慰,繼續和其配合做報道。
路棠轉正失敗後,同部門工作的同事無一人安慰,唯有師久請其吃飯,寬慰她“天高海闊,雄鷹不愁。”
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路棠轉正失敗後,卻收到了獵頭邀請,來自WT集團。
WT集團是個有百年曆史的頂級時尚集團,旗下包括橫跨包袋、珠寶、腕表等六大行業的十四個奢侈品品牌。其最新一代掌舵人放棄了家族隻經營一線品牌的原則,大肆收購輕奢品甚至大衆品,并重新整合生産線和門店。
其他同類集團都對WT自降身價不屑一顧,甚至冷嘲熱諷。可在WT大肆收購後的第五年,其他集團因經濟蕭條出現入不敷出現象,WT集團卻賺得盆滿缽滿,身價翻了六倍。
WT掌舵人不滿足财富增值,還想掌握話語權,因而創辦了傳媒版塊,主要以時尚雜志為主。《beauty》便是其砸重金創辦的第一本雜志。
《beauty》的第一任主編,當年是SX集團的高層,在權利内鬥中戰敗出走,離開SX後被挖角至WT集團。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路棠之事被主編知曉,其頗為欣賞路棠性子,又查閱了路棠實習期間執筆的報道,角度新穎,在一衆老生常談中耳目一新。
《beauty》自然也不怕得罪SX集團,果斷将路棠招至旗下培養。三年後,原主編晉升至WT集團傳媒版塊的執行總,而路棠也三級跳,榮升為最年輕的準一線雜志主編。
反觀留在WT集團的師久,晉升至财經版塊主筆後不久,被調到了社會版塊,不到兩年又調離到娛樂版塊。這三個版塊看似并列,實則在WT集團處于鄙視鍊的上下遊,師久是被連續降格了。
更慘的是即便在娛樂版塊,師久也沒呆長久,一年半後便被辭退,成了無業遊民。
師久和路棠幾年來一直保持聯系,友誼頗為深厚。得知師久被辭退,路棠第一時間發來邀請。
師久拒絕了。
一來他并無時尚敏感度,風格與《beauty》并不匹配;二來他和路棠不同,路棠隻是得罪SX集團,他得罪的可不止一家資本或一戶權貴,對方放話讓他在傳媒屆沒有立足之地,他不願路棠淌進渾水中。
師久不着痕迹轉移話題:“說吧,今天到底什麼事?要請吃飯,哪個路邊攤都能吃得其樂融融,特地選個時尚圈宴會是怎麼回事?”
路棠把玩着手中仿古酒杯:“我就知道瞞不過聰明的小十九,真是……”
師久打斷路棠能夠十分鐘不帶重樣的恭維:“敢不敢長話短說?”
路棠也不賣關子,直接說了此行目的。
原來路棠熟識的H台節目制作人劉姐,近期正在策劃一檔以網紅主播為主體的綜藝節目。
“劉姐這不看你骨骼清奇,想邀請你上節目,讓我牽線搭橋嘛!你一定要給我這面子!”路棠道。
師久看了眼路棠表情,輕笑一聲:“我一不能唱二不能跳,上綜藝節目分析國際局勢還是講四書五經呢?”
“你這張臉,站着不動就赢麻了好嗎!”路棠恭維道。
若讓其他人知道時尚圈毒嘴路棠還有如此直白真心誇贊人的時候,一定會驚掉下巴。
“我養的活自己。”師久淡淡道。
一旁吃甜品的陳順南感覺對話牛頭不對馬嘴,好奇地左右打量兩人。
路棠别扭道:“這節目報酬很豐富的,我向劉姐打聽過,錄制周期斷斷續續也就兩個月不到,中間正常直播不影響,酬勞稅後也能達到七位數。人不嫌錢多嘛。”
師久低着頭。他一下就能聽出,哪是對方看上自己,讓路棠牽線搭橋。明擺着是路棠推介自己,給自己介紹工作。
“你在這圈子,哪有無緣無故的幫忙,都是利益瓜葛和等價交換。你不用為我欠下人情。”師久悶悶地喝了口酒。
路棠收起了眉飛色舞,情緒激動道:“誰說沒有?當初你幫我時,有什麼等價交換嗎?你幫那麼多人做了那麼多事,你有求過回報嗎?”
師久仍舊淡淡地:“我交換的,是正義和公理,是良知和心安。”
路棠眼眶中有晶瑩滾動:“我想要的,是我最好朋友的安好與順遂。”
陳順南平日不着調,卻也是個聰明人,一下明白來龍去脈。
“小十九你妄自菲薄了啊,怎麼能說推薦你是欠人情呢?就你這一句話能氣死三頭牛的毒嘴,妥妥的節目捧哏啊!綜藝效果多好!再說你現在和我偶像捆綁,熱度高,節目能請到你是三生有幸!”
師久一時竟找不出反駁之語。
陳順南:“再說了,就你這塌房體質,搞不好上節目就搞出條大新聞,節目組賺翻了好嗎!”
師久:……
陳順南:“況且七位數酬勞啊!我們一年到頭辛苦幹直播,也就這收入,人不要和錢過不去嘛!”
師久:“隻有這句才是真心吧?”
陳順南:“嘿嘿。”
不多時,劉姐便出現在路棠身旁。
齊耳短發,樸素的白色西裝套裙,在穿得花紅柳綠的酒會上十分不顯眼。
師久在SX時便知曉該女強人,選片眼光極為毒辣,自制的綜藝全是爆款,在H台風生水起二十年,是H台真正的頂梁柱。
據說劉姐和H台也并非一直是蜜月期,六年前雙方因發展方向分歧鬧矛盾,劉姐一氣之下出走,前往某視頻網站擔任副總。
自那之後,H台便一蹶不振,從上星省台的龍頭老大,變成了泯然衆台,衛視排名一退再退。
就在年輕人都要遺忘H台時,新上任的H台台長極有魄力,大筆一揮,批下大額薪酬預算,又三顧茅廬上門,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終于将劉姐重新請回H台坐鎮。
事實證明寶刀未老,三年不到,H台便重新回到省台前列,雖未能像當初獨占鳌頭,卻也能和其他幾個大台平分秋色。
劉姐和路棠合作過,熟稔地攀談起來。聊了十分鐘有餘,劉姐看向一旁的師久:“我聽說過你。”
師久禮貌點頭,圈内人偶然刷到他的直播片段不奇怪,他不會妄自菲薄,也無需洋洋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