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親自去碼頭接遊曆歸來的萬甯。

隔着馬車的窗子，萬甯對他狠狠剜了一眼。

陳宥安自覺失信心虛，可不知為何，心裡好像還有幾分喜悅，哪怕是被皇弟和朝臣嘲笑他娶了個商人之女，他也沒覺得有多丢臉。

初見萬甯時，她還是個性别特征沒那麼明顯的小丫頭，這次碼頭再見，她已經有了少女的風姿，陳宥安把人送回萬府，心裡頭卻沒放下，辦公差的時候也總想起她來。

太子娶親都有定制，因為萬家沒有品階，又因為這次聯姻目的性強時間緊迫，聖上要求一切從簡。可陳宥安卻忍不住過問了幾次，凡是涉及到女方家臉面的儀程，他都提請給了最高規格。

有傳言說太子對太子妃很上心，也有人說太子能屈能伸，給足嶽家尊重。

陳宥安還去萬府尋過一次萬甯，為了不引人耳目，天黑時候去的。

他倒是大大方方從正門進的，結果被萬甯舉着大掃把趕出後院：“你就是欺我萬家無人，我爹不在家，你就不怕人家看見了說閑話？！”

陳宥安落荒而逃，再來萬府的時候還是摸黑來，這次是翻牆敲窗，站在窗外跟萬甯商量新建的太子府格局，問她喜不喜歡小動物，愛不愛養花。

萬甯一一作答，扭頭天亮了就讓家丁把院牆加高一尺，還拉了鐵絲網攔着。

大婚那日，她沒能見着太子是什麼樣的，因為她醒了。

被陳宥安親醒的。

陳宥安睡着睡着，睜眼看到懷裡的女人，還以為自己依舊在做什麼荒唐的夢呢，吻過來才覺得真實。

可萬甯不高興了，一巴掌把他拍開，氣鼓鼓地罵他壞了自己的好事。

陳宥安一頭霧水，他看着萬甯的表情，從她隻言片語裡拼湊出一些信息，怎麼她好像是夢見跟别的男的在搞七搞八的，别不是那三個男模吧？！

這下好了，誰都别高興，倆人一起生起悶氣來。

天都亮了，他倆還不說一句話，身子中間能再睡開一個人。

萬甯先開了口，她問：“如果當初大婚，你有點喜歡我的，那你會怎麼跟我做什麼啊？”

這問題……

陳宥安耳朵紅了。

萬甯其實隻是想知道如果那夢做下去，是不是夫妻恩愛，琴瑟和鳴。

可她問完了，也覺得這隻是個夢，再去探究又有什麼意義呢。

她歎了口氣，他終究要走了，說再多甜言蜜語，還不如多享受當下的快活。

萬甯勾勾他的手指頭。

他紅着耳朵湊過去親她，溫柔鄉，英雄冢，他沒出息地想着難怪話本裡有什麼“死在你身上也樂意”的鬼話，和她在一起是真得能讓人失去理智。

這還是在萬家，兩個人兜着被子都有所克制，但萬甯又故意逗他，問他要是被萬爸知道了，怕不怕被打斷狗腿。

陳宥安居然答她：“腿斷了，就走不了了。”

說完，他倆皆是一頓。

離别像是梗在他們喉頭的一根刺，他好像在等她的一句挽留，她則絕不做那個失了先機的棋手——是走是留都是他的選擇，她不想未來他後悔的時候把她變成那個沒道理的人。

某種程度上，自私是刻在骨子裡的，尤其是他們這種在宮廷浸染下算計了一生的人。

陳宥安出房間去拿吃的時候，遇到了萬裡。

萬裡納悶他姐怎麼一大早就不在家，陳宥安問他找萬甯幹嘛，萬裡拿出張成績單說要家長簽字，簽了才能申請後面的集訓不參加了。

陳宥安接過他的筆和單子，大筆一揮給他簽了個萬甯的名字。

萬裡：“還挺像。”

陳宥安：“練過。”

之前他讀書的時候有個什麼安全通知也需要家長簽名，他就簽的萬甯。

這麼小的一件事，陳宥安不知道為什麼想起來了，還覺得很開心。

他一路笑着去廚房要吃的，萬裡看着他愉悅的背影不理解，隻是充當了一次他姐，又不是當他爸爸，至于那麼高興嗎？

陳宥安的快樂持續到端着盤子回房間。

萬甯一邊吃飯一邊問他沒被人撞見吧？

陳宥安答非所問：“如果我不回去了……你願意再嫁給我一次嗎？”

萬甯咬着煎蛋吃驚地看向他。

這是個打亂她所有計劃的問題。

之前她無所顧忌的和他愛來愛去，是想着這麼瘋狂不健康的戀愛談一次念一輩子也挺好的，等他不見了，她就享受她的快意人生。

怎麼大哥這意思還想跟她平穩過一生了？皇位不要了嗎？

陳宥安的臉色在萬甯沉默着咀嚼雞蛋的時間裡慢慢變黑。

萬甯小心地問：“真不回了啊？要不你再考慮考慮呢？”

陳宥安很确定，她剛才被打斷的那個夢，肯定是夢見男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