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宥安保持風度沒翻白眼,一腳踢飛地上的小石子,說了句“不睡了,出去轉轉”,拉開大門的門闩就走了。
這村落說大不大,一眼就能從東頭望到西頭,可說小也不小,曲折小巷蜿蜒蛇行,陳宥安漫無目的地在巷子裡閑逛,這裡的建築還是延續着百年前的風格,雖然陳宥安從未來過此處,可莫名覺得這裡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
尤其是轉到一個巷子口彙聚的小廣場時,空蕩蕩的石子鋪設的場地,讓他仿佛故地重遊。
他不禁回憶,莫非是前世出遊時行經于此?
又或許,隻是因為老舊的房子給他一些古時的錯覺。
陳宥安站在廣場上,周遭一種莫名的悲傷襲來,他閉着眼睛,頭腦放空。
一聲“汪——”的犬吠喚醒他。
這個廣場有些像回音谷,場地空曠,四周是高牆,聲音在這裡面經過回返變得格外悠長,猶如天神發聲。
現在陳宥安睜眼,就看見了剛才叫喚的“天狗”——是一隻狼狗,眼神兇猛地瞪着他,呲着牙像是随時會掙脫缰繩撲過來。
狗主人是個一把胡子的精瘦老人,嘴裡說着些當地的方言,陳宥安雖然聽不懂,但是從他的肢體動作和語氣神态猜出來,老人讓他不要在這裡停留,快走開。
狼狗也跟着同仇敵忾,又吠了幾聲。
陳宥安有些許狼狽地被狗趕走了,他從另一個路口離開才看到那邊有個告示牌,寫着這是家族内部廣場,遊客止步。
陳宥安覺得抱歉,闖入什麼宗族領域是很冒昧的。
他一直轉到臨近晚飯時間才回到陸清家,村子裡很多人家的房頂都已經冒起炊煙,陸清家裡也是。
是萬甯正在指揮陸清和萬裡燒竈台。
萬裡聽到推門聲,抱怨陳宥安自己跑哪兒玩去了。
再看到陳宥安兩隻手都滿滿當當地提着些吃食,立馬變了态度:“還是前夫哥有遠見哈,等我姐下廚,天黑了也喝不着一口熱粥。”
他口無遮攔慣了,但是“前夫哥”這稱呼還是第一次當着這麼多人面叫,在場的人聽見他這麼叫都各有所思,隻是一瞬又都遮擋了過去。
陳宥安把買來的食物擺盤放到餐桌上,四個人分别坐在方桌的四邊,很像是要開什麼四方會談或是麻将局。
萬甯本來是看見陸家的大鐵鍋覺得有意思想要下個廚,現在有了現成的,她也玩夠了,就放棄了煮粥計劃。陸清跟在後面做收尾工作,順便往已經煮熱的水裡加了把小米,完成了萬甯的這鍋粥。
等到他們飯都吃完了,陸清才把粥盛出來,因為名義上是萬甯煮的粥,大家都很給面子一人喝了一小碗。
陸清看着萬甯小口喝着粥,有些唏噓地想着,之前他們戀愛的時候,雖然萬甯偶爾也會表現出嬌氣,但其實大多時候是以他為主導的,好像從來也不會麻煩他做什麼事。分手了,即使才幾天,她就已經劃清了身份界限,也不再遷就着他,我行我素的。可他跟在她屁股後面善後的時候卻又覺得心甘情願地喜歡。
果然要确定愛不愛一個人,先要看自己是不是在犯賤。
飯後,睡覺睡得元氣滿滿的他們,終于出門閑逛。
夏天的夜來得晚,天光還是昏黃,街上不乏遊客在遊覽,不過比起大城市夜晚的喧嚣繁華,這裡依舊算得上僻靜了。
連萬裡這麼聒噪的人也能靜下心來走走看看。
隻是一開口依舊有些二缺:“那邊是廣場嗎?怎麼都沒人跳舞啊?你們這邊老太太不愛跳……”
陳宥安打斷他:“那是他們宗族的議事場,你不懂别胡說。”
陸清有些詫異地看着陳宥安,又跟萬裡解釋了一下那個小廣場逢年過節會有祭拜儀式,平時是封着的。
陳宥安發現下午他過去廣場的那個路口方向已經放上了木頭栅欄,有種專門防着他的感覺,真是給人添麻煩了。
雖然這個村子裡的人放着陳宥安,可有人不拿他當外人。
當他們逛到各家小店都已經收攤,逛無可逛的于是回家的時候,陳宥安收到了萬甯發的消息:“好無聊啊。”
明明兩個人就離了不到一米,陳宥安不懂她為什麼要發消息。
萬甯又給他發:“晚上你來我房間吧。”
陳宥安:“?”
萬甯:“等他們睡着以後:)”
陳宥安擡頭看萬甯,萬甯露出個跟短信最後一樣的微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