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甯坐在餐廳裡尴尬地喝着冰檸檬水,腳趾覺得抓耳撓心的癢,想刨地。
“很渴嗎?點杯紅茶吧,别喝冰水了,容易肚子疼。”陸清忽然叫她。
陳宥安不由也看向萬甯,看到她的玻璃杯已經空了一半了。
萬甯忽然被兩個男的同時注視,隻想把口罩戴起來,最好再給她個隐身鬥篷,讓任何人都看不見她。
“這麼晚别喝茶了,吃飯吧,我餓了。”陳宥安翻看平闆上的菜單,他沒來過幾次飯店,點菜更是第一次,興緻勃勃的樣子。
萬甯瞟了一眼,看到陳宥安停留的界面在一個海陸空拼盤的圖片上,價格不菲。
她在這種時候,居然沒想着隐身了,擡腳踢踢陳宥安的鞋,“晚上吃這麼多肉,你不怕積食啊。”
陳宥安把腳收起來,躲開她,頭都沒擡繼續看别的菜,“我要熬夜複習,謝謝你的關心啊。”
他又扭頭對她假笑:“姐姐。”
他每叫她一聲“姐姐”,她就感覺背上涼飕飕的。
陸清看着他們互動,平時不怎麼愛說話的人,今天倒是表現得格外體貼有耐心,“我剛才點了幾個菜,都是他家比較受歡迎的,可以先嘗嘗看。當然,小安如果有其他想吃的,也可以現在點,制作也要時間。”
陳宥安被他這聲“小安”叫得背後也涼飕飕的,怎麼會有人這麼肉麻的叫他。他臉上晃過嫌棄的神色,看萬甯:“小安?哈,他不會叫你小甯吧?”
萬甯沉默。
倒沒有,陸清都是連名帶姓叫她的。
但陳宥安也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問完了他就覺得胸口有團火在燒了,端起面前的冰檸檬水一飲而盡。
前菜上桌,萬甯本來想用吃東西來代替聊天的,結果發現這裡的菜色确實不錯,都很合她口味。店招看着其貌不揚的,沒想到味道還挺驚喜。
萬甯問陸清怎麼發現的這家店。
陸清說以前假期在這邊打過工。
萬甯脫口而出:“天,你是打了幾份工啊?”
問完覺得不妥,怕傷他自尊。
陸清倒是挺坦然的,“還好吧,假期不想回家,學校宿舍又不開放,餐館一般會提供食宿。”
陳宥安沒完全聽懂,但也不妨礙他理解了這個叫他“小安”的臭小子的處境,似乎是個自力更生的窮書生。他又想到剛才萬甯踢他那一腳,一琢磨,是讓他别點菜,給陸清省錢呢。
心頭一堵,陳宥安又給自己倒了杯冰水,一口氣喝光。
陸清還跟萬甯說:“之前打工是為了生活費,專門挑工錢高的,後來就看環境和類别了,當作學習積累經驗,如果有機會的話想自己開個餐吧。”
萬甯想了想他複習的專業書,機電工程的,怎麼和他這個理想有些不搭的感覺。
陸清好像能看透她的疑惑,半開玩笑地說:“開個機械餐吧,全自動科幻風格。現在不是有那種失重餐廳嗎,挺有意思的。”
“失重餐廳?”萬甯沒見過。
陸清便說下次帶她去打卡。
雖然陳宥安在安靜地吃飯,可萬甯總覺得他有八隻眼似的盯着自己看,看得她發毛。
她含糊地敷衍過去,說“下次再議”,陸清也沒步步緊逼,換了别的話題。
他倆都翻過去了,隻有陳宥安過不去。
陳宥安以為萬甯還是在心疼這個男的荷包,替他省錢,才沒答應去什麼失重餐廳吃飯。
心疼男人,怎麼不算是深愛的表現?
陳宥安不爽極了。
他手上的刀叉在瓷盤表面劃出刺耳的聲音,中斷了餐桌上的交談。
陳宥安:“抱歉,用不慣。”
陸清沒有質疑他一個富家少爺怎麼會用不慣刀叉,起身去後廚窗口跟人要了一副外賣用的一次性筷子勺子,拿回給陳宥安。
陳宥安更不爽了。
因為他不得不承認,這小子看起來還不錯。
脾氣不錯,性格不錯,長得……也不錯。
那錯的就是他咯?錯在他不應該坐在這裡,打擾人家情人相聚。
這飯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陳宥安沉着臉跟萬甯說:“你們吃吧,我吃飽了,回去複習了。”
萬甯雖然盼着他走,但也不想把兩人關系搞得很僵,正想說要不跟他一起回去,陳宥安直接甩手走了。
他也不想這麼沒風度,但他在這裡實在胸悶,上次這麼憋屈還是父皇指着他鼻子說他不忠不孝,不如弟弟。
陳宥安走得又急又快,腳下生風。即使前陣子就有所耳聞,有所察覺萬甯的情感狀态,可真的見到了這樣活生生一個“對手”,他還是有點接受不了。
是的,對手,他不自覺就把陸清放在了對立面。
而此刻陸清因為陳宥安的離開,終于松弛了幾分。
萬甯:“你怕他幹嘛?”
陸清:“不能說怕吧,應該是在意,畢竟第一次見你的家人。”
萬甯被他這麼一說,突然覺得有些暧昧。
陸清:“你們姐弟關系好像挺好的,但好像又有點差。”
萬甯聽到這矛盾的描述幹笑了一聲:“就,住在同一屋檐下的熟人吧。”
陸清:“也挺有意思的,起碼不是仇人。”
萬甯沉浸在胡思亂想的情緒裡,沒注意到陸清說這話時表情一閃而過的不自然。
因為陳宥安的離場,他倆的氛圍舒服了許多,吃完飯,陸清送萬甯回家。
街邊店鋪有星星點點的燈光,夜色是黑的,但又閃爍。萬甯欣賞着從前見不到的萬家燈火,這種程度的明夜在莽朝隻有佳節盛會才能見到。
這裡真的很好,富足,安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