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睡吧!”李如霜背對着他躺下。
赫連昭臉上木着有些懵,好像無論是記憶中的片段,還是他們剛見面,都是在打架。難道真如李如霜所說那般,他們是互相看不慣的對手?
可為什麼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卻飽含沉痛的深情。
赫連昭想不明白,便也躺下來,無聲地看着李如霜背過去的身影,蟾光照進屋内,點亮她瘦削的肩頭。赫連昭記得在長安時她沒有這樣瘦,又因為常年練武,肌肉十分飽滿。許是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便清減不少。
他心中微動,憐惜她路遠山遙從南州國來到赫連,又随他行了軍,曆經千難萬險。一般這個年歲的姑娘早就出嫁,相夫教子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了。
李如霜沒睡着翻了個身,蓦地撞進赫連昭那碧色的眸子,那眸子在黑暗中炯炯發亮,看得她羞赧難當。
二人相顧無言,終是李如霜臊得閉上眼睛,翻了個身朝向另一邊。
第二日醒來,李如霜隻感覺身體中内力充沛,她的内力!定是赫連昭胡鬧,又把内力還給她了,旁邊的位置空無一人,李如霜立即起身尋找赫連昭。
“赫連昭!”她到處張望着,二樓西邊,東邊的屋子都找遍沒見到人,她下了二樓,一股肉香缥缈鑽進她的鼻子。
李如霜本就肚裡空空,香味勾得她饑腸辘辘,順着味道來到一樓的小廚房,赫連昭在裡面忙忙碌碌,鐵鍋裡噼裡啪啦滋滋作響,翻炒的雞肉色澤誘人。
旁邊還有用土豆炒的茄子,這茄子看上去香滑多汁,李如霜湊近聞一下,居然還有肉香。
“醒了啊,紅燒雞肉馬上好。”赫連昭撒了一把香料進去,他打着赤膊,寬肩窄腰,李如霜看了忍不住咽一下口水。
她把碗筷都端到外面的桌子上,等着開飯。行軍以來她吃的都是赫連昭做的飯,這幾日在路上隻啃幹糧,李如霜還真是嘴饞赫連昭的手藝。
雞肉出鍋,三菜一湯,兩人齊齊坐下開動起來。李如霜吃着那茄子直接幹了一碗大米飯,“這茄子怎麼還有肉味,我還沒見過這樣的做法。”她将嘴中飯菜咽下去後說道。
赫連昭笑道:“這個茄子我過了一遍油,再淋上蒜和醬料,自然是軟糯可口,油香馥郁。這道菜我母親常做,是北寒冰室這邊的家常菜。”
他寵溺地看着李如霜吃到美食享受的樣子,心想一定要把這女人的肉養回來。
轉眼桌上已是殘羹,“你坐着吧,我收拾。”李如霜撿了碗筷放到木盆中,她畢竟是将軍府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在家有婢女在外有店家,還從沒幹過這種洗碗涮筷的活。
李如霜舀入水用抹布擦起來,但是碟上油脂黏膩,用清水洗怎麼都無法清潔幹淨,她一籌莫展。赫連昭見她手忙腳亂的樣子便要過來幫忙,可他剛站起來,忽覺腳下一軟,栽倒在地。
李如霜聽到撲通一聲,急忙跑出來,她擊按赫連昭百會、風池和水溝等幾處大穴,拍着赫連昭的臉,“快醒醒!赫連昭你别吓我。”
“疼死我了。”赫連昭止住她的手,虛弱無力地說。看來他必須得回北寒冰室一趟了,他的五毒體到六重,已經逐漸控制不住體内毒血,需由人護法,泡于五毒螭油中,否則便會爆體而亡。
所幸琉璃殿中還有一輛小包車,李如霜絲毫不敢耽誤,赫連昭渾身使不上勁,全靠李如霜鞭打着駱駝前行,原本三日的路程,竟是一天半就到了。
莫仇涼見到外孫如此虛弱,老淚縱橫,親自為他護法。北寒冰室一脈五毒體共十重,他外孫年紀輕輕就到了第六重,他怎能不驕傲。
城堡地下冰窖内,一個寬大的池子中泡着綠得發黑的水,還咕噜咕噜冒着泡。赫連昭光着膀子泡在其中,嘴唇變成了墨色。
“昭兒,上古五毒體從祖上帶來的毒,須得不斷從外吸取各種奇毒,以毒攻毒,方可維持正常的體征。”莫仇涼邊往池子裡加毒汁邊說,“你把這些精華都要吸到身體裡,第六重方能大成。”
那池子裡便是北寒冰室獨有的五毒螭油,以勾吻為底,随後放入蛇、蠍子、蜈蚣、蟾蜍和壁虎五毒。這五毒自赫連昭自會吃飯時,便開始每天泡一遍,直到十五歲時,五毒體四重方才脫離這毒湯。
這次的毒湯大有不同,又加入了虎掌、藍鼈、胡蜂和紅蛛等劇毒之物。
莫仇涼看似漫不經心,實則赫連昭每一處細微的變化他都一清二楚,北寒冰室每一代都是泡在這種毒湯中過來,他們一生與毒為伍,所遭受的痛苦遠非常人所能忍受。
他撫着白色的胡子,陷入了沉思。他隻有赫連昭的母親莫雨瀾和莫從南這兩個孩子,莫從南是個不正經的,四海為家到現在也沒娶妻。而莫雨瀾則被赫連王一眼看上納為妃子,生下赫連昭。
多次勸說莫從南回來,趕緊接手北寒冰室王上的位置,這個不孝兒子坦言說自己志在高山和四海,出走西漠連個影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