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過遠山青的玉制屏風,步入中庭小院,隻見四角擺放着幾隻銅缸,缸中水面平靜如鏡,倒映着漫天雲霞,幾株小荷尖尖,含苞待放,宛如羞澀的少女。更有金紅兩色的錦鯉在水中悠然自得地遊動。
“我還以為京城之中用不着這樣的蓄雨銅缸呢,沒想到在這裡還能見到。如此布置,若是将宮殿的紅牆金瓦換成白牆黑瓦,那可真就與江南水鄉無異了。”
松生笑着道:“奴婢們可沒有這樣玲珑的心腸,都是青女官的巧思呢。她說小主如今有了身孕,出門不便,便在院子裡布置了這荷塘遊魚,讓小主即便足不出戶,也能感受到自然的樂趣,不至于閑得無聊。”
虞韶聞言,心中湧起一股暖流:“青兒真是有心了。等再過兩天,咱們安頓下來,你和竹影去司花署,一定要把青女官請來宮中,再叫上蔣姐姐,咱們一起好好聚一聚。”
青兒如今是正七品的大人了,平日裡差事繁忙,但我看她這樣腳不沾地地忙碌,多半是因為她仗義心善,底下的宮女們仗着她熱心腸,上頭的前輩們又欺她年輕面嫩,這才把什麼活兒都扔給她幹。你親自帶了人去,總要把她接出來松快松快的。”
松生也笑了,道:“小主放心,奴婢和竹影姐姐,一定不辱使命,将青女官完完整整地給您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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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一新,松聲用帕子幫虞韶絞着濕漉漉的頭發,她動作輕柔,頭皮随着發絲被輕輕拉扯着,卻不疼痛,反而是一種綿長的酥麻,讓人忍不住覺得懶散困倦起來。
虞韶翻着手裡的冊子,本想再找找其中是否有關于鐘夫人的隻言片語——鐘太傅在朝中是鐵骨铮铮的清臣,在家中卻是再溫和不過的慈父。對一雙兒女,尤其是聰慧的小女兒最為驕傲。鐘夫人比趙煜還要略大上兩三歲,在小皇帝還是個忍不住偷偷和小太監們逗蛐蛐,擲骰子的頑童時,鐘夫人卻已經是京城小有名氣的才女了。
每次小皇帝在功課中有所懈怠,鐘太傅除了殷切的諄諄勸解叮囑,還忍不住提一提自家的小女兒以做激勵。
“小主若是累了,就别看了吧?”松聲看着好幾次,見虞韶眼皮都要合上了又強行睜開,忍不住勸道。
“皇上給小主送書來,又沒規定什麼期限,就算等小主子出生了,小主再和孩子一塊兒慢慢看也不晚啊。”
虞韶聞言,撲哧一聲笑了,迷離的眼神瞬間變得清明許多。她輕輕拍了拍手中的冊子,笑道:“這給孩子看可不太好,父皇在她面前總要維持一點兒英明的形象吧。若是真看了,她豈不是要以為父皇也曾是個貪玩偷懶的孩子?”
“朕才剛進來,又聽見你在背後編排朕。”趙煜一身爽朗清舉,闊步而來。
虞韶隻微微屈膝,便被人扶着坐回了凳子上。松聲手中的巾帕也被趙煜接過,做起了為虞韶幹發的差事。
宮人們開始還會為了皇上伺候人的舉動大驚小怪,如今卻已經習以為常。松聲放下手中的東西,默默退下。
虞韶卻恃寵而驕,對着趙煜的手藝挑三揀四,“皇上!太重了……輕一點兒,臣妾好疼啊……”
趙煜呼吸一沉,捏着虞韶白裡透紅的臉頰,語氣低沉,“你可别招惹朕。”
虞韶眼尾一挑,顧盼流珠。她側着臉龐,枕在趙煜堅實的膝上,一頭青絲如瀑布般傾瀉而下,散發出淡淡的馥郁。帶着幾分嬌嗔的意味,輕聲道:“臣妾所言,是皇上幹發的手藝比不上松聲,讓頭皮隐隐作疼,皇上想到什麼地方去了?心裡不清不白的,怎麼還怨怪起臣妾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