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曉曉狠狠掐了一把手裡的帕子，卻勉強維持住了面上的笑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既無寵愛，也無家世，自然是連個小小的雜役太監也敢打斷自己的話。

“什麼事啊？毛毛躁躁的。本宮看衣裳的心情都被你壞了。”

小太監吓得連連磕頭：“娘娘恕罪，娘娘恕罪。是方才傳來的消息，說今日昭貴人在馬場遇險，卻被太醫診出了喜脈。如今皇上已經下令，封為四品美人了。”

周昭儀指尖用力，尖銳的指甲瞬間就将昂貴的布料上，江南秀女們精心刺繡的暗紋，刮花了繡面。

錢曉曉在一旁忍不住心疼地倒抽了一口涼氣，天爺呀，這可是軟煙羅，貴比千金！

被周昭儀冷冰冰的眼神一掃，錢曉曉慫慫地縮了縮肩膀，頓時抿着嘴不敢出聲了。

“把這些都撤下去吧，本宮現在看見這些南蠻之地來的東西都頭疼！”

貼身女官使了個眼色，捧着布料的宮女們趕緊退下了。

錢曉曉眼觀鼻鼻觀心，她爹爹也是江南的縣令，但是……她悄悄用餘光瞥了一眼周昭儀，昭儀娘娘看起來并沒有要趕自己一起走的意思。應該是根本不記得自己這個小喽啰的出身。

“哼！這個昭貴人倒是運氣好，明明是個下賤的坯子，居然也有如今的好運氣，能懷上皇上的孩子！”

女官不敢多說，生育是娘娘心上的一道疤痕。娘娘生來體内帶有寒毒，從小就被診斷為今後幾乎不能有孕育。隻是，心中清楚是一回事，聽到後宮中其他妃嫔有孕，娘娘還是免不了傷心難過……

“娘娘何必為了昭貴人氣着自個兒？”錢曉曉谄笑着湊上前，“且不說如今還不知道昭貴人肚子裡的孩子是男是女，就算真是個皇子，她的出身也擺在這裡，頂了天不過一個婕妤罷了。

再者說，依着臣妾看，宮中低位妃嫔有孕，于娘娘而言反而是件好事啊。按照從前的舊例，出身低微的妃嫔縱然生下皇子皇女，也是沒體面将孩子養在身邊的。反而該将孩子抱給高位的妃嫔養着，才是正道。

如今阖宮之中，還有誰比娘娘更有這份體面尊榮呢？”

“本宮一時之間倒是忘了，你卻是個機靈的。”

錢曉曉迎着周昭儀打量的眼神，将姿态放得更低，“臣妾隻不過是為了給娘娘分憂罷了。”

“呵，好哇，那本宮就期待着十個月之後，瓜熟蒂落，咱們這位昭美人肚子裡，到底能生出個什麼樣的金疙瘩了。希望是個皇子吧，若隻是個丫頭，本宮可是會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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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微宮中

檀香袅袅，素淨的室内，隻有身着素白道袍的林素雲一人，靜坐閉目。

太監王塵等到林素雲做完靜坐的晚課，才邁着碎步，小聲禀告：“娘娘，猗蘭宮的昭貴人，哦不，如今已經是皇上親口尊封的昭美人了，被診出有孕了。”

林素雲目光淺淡，如同雲端之人俯視蒼生，“上天有好生之德，這麼說，咱們宮中又要有孩子了？這是喜事啊。我記得猗蘭宮的昭美人長得十分不錯，想來會是個漂亮的孩子呢。去庫房劃一份禮，送去猗蘭宮中。”

“是，奴才遵命。”

林素雲的目光落在挂在牆上的長卷上，子孫娘娘腳踩祥雲，面容慈和。

“正是巧，明日就是三月二十，正是子孫娘娘的聖誕日呢。雲集羽員叩九天，祈恩保胤仰靈軒。衛房仙仗登雲辇，聖母乘鸾駕玉轅。德配東華施造化，福留人間慶胤繁。惟希大造垂恩鑒，瓜瓞綿長信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