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時沒有傷着吧?”
“沒有,隻是手臂上擦破了點皮而已”
“沒有留下什麼傷疤吧?”
“沒有”
“謝天謝地,真不好意思,當時連聲謝謝都沒講,就跑了”
兩人沉寂片刻後,見保衛處長仍沒來電話,範清婉于是轉換了話題,問到:
“師兄,你們館姜副館長因車禍去死這件事,想必你應該知道吧?”
“知道”
“他家屬來找過你們沒有?”
“來過”
“都是為了…?”
“為了姜副館長的喪葬費和生活補助等事。不過…“
“不過什麼啊?“
“他老婆臨走前,向我們館長哭訴了一句,說什麼…要是那天晚上不是去參加一個什麼會議,姜副館長也不會出事“
“參加什麼會議啊?“
“據我們後來了解,姜副館長在出事的那天晚上,是應我們南大曆史系吳影教授的邀請,去參加了一個學術座談會,也就是在那晚,開完會後,姜副館長開車出了事”
“吳影教授?…等等…就是曆史系的那個吳影教授?”,範清婉問到,
“是的。“
“對于吳教授,我至今還有很深的印象的,楊之江又補充到,
“你以前上過吳教授的課?”
“是的。我曾聽過他的一門公共課,至今,還記得很清楚,那堂課的主題是‘關于南朝梁武帝蕭衍的文化修養和人生哲學’,講得真是太精彩了!當時北園那間大的電教室裡,全都坐滿了人,連外面的走廊都被擠滿了。”
範清婉忽然捂着嘴笑了起來:“其實那天,我也去聽了。”
“不會吧?這麼巧?這麼說,在舞場之事前,我們就已見過面了?”,楊之江剛一出口,就感到有點不妥。
“嘿嘿嘿…也許吧。那時,我剛進南大,讀一年級,象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一聽到哪裡開公共課了,興奮的不得了,往往是,不假思索,就沖過去一陣猛聽,像個愣頭青似的 “
“同樣!同樣!”,楊之江連忙笑呵呵地附和到。
“我還記得,那天,吳教授穿的是一身筆挺的藏青色中山裝,樣子潇灑自信,在講台前走來走去,口中滔滔不絕,揮灑自如,繪聲繪色地說到:‘從公元前221年秦王嬴政稱帝,到1912年清帝溥儀退位,中國曆史上422位皇帝中,隻有南朝的梁武帝蕭衍,是最有文化的皇帝。無論是在詩詞歌賦、史學經學,還是在佛禮道學、易經蔔算,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堪稱為千古一帝,千古一帝!’。哈哈哈…當時吳教授的這番慷慨陳詞,可把我們這些年輕的新生都給震驚了。誰也沒有想到,一個并不響亮的梁王朝,一個并不出衆的梁武帝,竟然在曆史學家的眼中,享有如此崇高的地位和威望,真是想不到,想不到!“
楊之江看了看範清婉,欣喜地說到:
“深有同感。後來,我還天天跑圖書館去刨,這才知道,梁武帝蕭衍此人,真是不簡單,不僅在文學上出類拔萃,而且在個人品行和國家治理上,也是獨樹一幟。一冠三年、一被二年,什麼謗木函、肺石函,什麼儒釋道三教同源,真是令人耳目一新,不得不由衷欽佩”。
範清婉接着他的話題,說到:“他還舉辦了中國曆史上首屆全國性的圍棋大賽,并開天辟地設立了‘九級棋品制’ “
楊之江突然打斷了她的話,說到:“你不提九級棋品制,我都差點忘記一件事了,姜館長的老婆,還向我們反映了一件怪事”
“什麼怪事?”,範清婉笑容頓收
楊之江未作言語,而是從抽屜裡翻出了一張照片,遞給了她,然後說到:“你先看一看這張照片”
“這…好像是在…白色布料上蓋了一個用篆體雕刻的印章”
“是的,這是姜副館長在入殓時,他老婆在他換下來的襯衫上發現的,這印就蓋在胸口正中的位置。後來,我向館内一位老專家請教,這才得知,那個印鑒,原來叫什麼.. 九…九老仙都君印”
“九老仙都君印?”
“是的。據我們館的老專家說,這是茅山的鎮山玉印,玉印的材質,取之于春秋戰國時期那個赫赫有名的和氏壁”
“和氏璧?”
“是的,老專家是這麼說的”
“這麼說來,這九老仙都君印與那傳國玉玺還同宗同源啊?”
“可不是?我們館老專家說,當年朱元璋建立大明朝,因沒得到傳國玉玺,被世人譏諷為白闆皇帝。後來,他聽說九老仙都君印是用那和氏璧的剩餘玉料做的,于是就立即派人向茅山道觀索要,拿到手後,就令人将其磨平,刻上“受命于天,既壽永昌”,以作為君權神授之合法憑證,但三刻三試後,玉印上仍然顯示的是‘九老仙都君印’六個字,無奈之下,最後将那玉印送回給了茅山,哈哈哈…”
“這也太離奇了吧?”
“這可是有文獻史料記錄的”
“是嗎?…姜副館長老婆講的這件事,似乎有點敏感,望你暫時不能對外透露,我要回廳裡彙報一下。”
範清婉話雖這樣說,但還是暗暗倒吸了一口冷氣,心想這姜副館長車禍之事,恐怕不是自己當初所想的那麼簡單了,如今又冒出這個九老仙都君印,讓人覺得事态似乎變得越來越詭異。她決定不再繼續向下追問,而是一聲不吭地用手機将楊劍的這張照片拍了下來,準備回去彙報後再說。
就在兩人互相保存手機号碼之際,桌上的電話響了。
“郭處,怎麼樣啊?”
“楊助理,我剛才打了好幾次館長的電話,發現一直關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剛才我想到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就是讓特藏室的馮主任親自出來接,我們倆進去時,再刷一下自己的專用卡,以作備案和查驗。”
“這樣行嗎?”
“館裡曾有過先例”
“既然不違反原則和保密規定,那就麻煩你馬上與馮主任聯系一下”
“好的”
楊之江放下電話,對着範清婉尴尬地笑了笑,說到:“真是沒辦法!事情不大,但規矩卻很多,請多多抱歉!”
“說實話,你們館的規矩也确實太多了”
“其實,這些都是你們幾個部門定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範清婉納悶到,
“請不要誤會哦!你可能不知道,我們二史館,直屬國家檔案館管轄的。由于裡面保存的是1912年到1949年民國初年和國民黨統治時期的中央和地方各級政府的政治、經濟、外交、軍事、國防、黨派的檔案,很多信息十分敏感,并且對當下的統戰、反間諜等工作非常重要,其中還有相當一部分是屬于無解密期的絕密檔案,保密的級别非常高。特别是我們保管部的特藏室,更是重中之重,一般人是根本進不去的,就連我們館分管其他部門的領導,未經特别授權也不得進入。”
“不不不,你剛才說跟我們有關系?”
“是啊。所有的規矩和保密條例,都是由國家檔案局、保密局和你們安全部聯合制定的。”
“檔案保管工作,怎麼可能與我們系統扯上關系?”
“哈哈哈…你可知道,這裡保管着的檔案資料中,有相當一部分是解放前國民黨特情部門的檔案資料,可以這麼跟你說,全國各地凡是涉及到國民黨特情部門的曆史檔案資料,都必須按照規定,無一例外地全部集中保存到這裡,所以你想想,你們能不插上一足嗎?!”
“原來如此”
桌上的電話鈴又響了,楊之江拿起電話,裡面傳來了一陣急迫的聲音。
“楊助理,馮主任不見了”
“沒來上班?”
“不是。剛才我打馮主任房間的電話,發現無人接聽,于是就撥通了特藏室的其他同事電話,被告知,馮主任在半個小時不知何故突然離開了,看上去精神上好像受到什麼刺激似的,走起路來,恍恍惚惚的”
“馮主任沒交代去哪裡嗎?”
“沒說”
“不會是馮主任身體不舒服,去醫院去看病了吧?”
“剛才我還問了我們處的保衛幹事,他們說早晨還看見馮主任精神抖抖地來上班呢,應該不是生病”
“不會出什麼事吧?”,楊之江心中頓時産生了一絲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