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立民的呼吸微弱得像是随時要停止,面皮嘴唇都泛着死氣的青紫。
腳邊的小型錄音筆卻突然播放。
陌生而蒼老的嗓音在裡面哭爹求娘,忏悔自己的過錯,和曾經傷害過的孩子道歉,妄圖得到寬恕苟且偷生。
“喂喂?咳咳,以上告解結束,現在讓我們聽聽審判者的想法~”
由遠及近的呼吸聲——
“哈喽,寶貝,這是我與你拉近距離的第一步。不再是文字,而是聽着我的聲音~想我了嗎?我真的很想你呀!眼前的家夥,有多肮髒,想必你我都知道。”
“你還打算救他嗎?救這個曾經對你拳腳相加,像瘋狗一樣的垃圾?”
突如其來的劇烈疼痛讓你捂着頭後退幾步,順着牆面滑坐在地,像是有人拿錘子将一顆顆釘子釘入你的頭骨。
你幾乎控制不住發出痛苦的呻吟。
錄音筆仍在繼續——
“選擇權在你,不過依我判斷,從你聽見這段錄音開始算,他應該快死了。”
“今晚,這附近最近的醫院需要至少十分鐘的路程才能趕到;而十分鐘後,這片區域的信号屏蔽器将被關閉,警察一定會立刻收到老家夥手機裡的信号定位。”
“怎麼樣?你要怎麼做?”
這是你在失憶後第一次親耳聽到銀竹的聲音,可你卻顧不得那麼多。
忍着手抖撥通了急救電話*,你壓着嗓子報出地址,同時解開史立民身上的繩索,清理出他口中的異物。
十字架銀鍊和佛珠拉出細長的血紅絲線,然後被扔在一旁遍布灰塵的角落。
他的胸腔已經不再起伏,橫在鼻孔處的手指也沒感受到任何波動。
你勒緊手套,跪立在一旁開始對他做心肺複蘇。
盡管胃酸不住頂着你的咽喉,你還是依照學習的内容那樣标準地救人。
不透氣的雨衣像便攜式桑拿間,微鹹的汗珠迷住你的左眼。
一下,兩下,三下……
在第五分鐘來臨的那刻,如同舊風箱般刺耳的喘氣聲重新在教堂内回蕩。
你把那隻該死的錄音筆放在史立民身側,沉默地看了這個男人最後一眼,然後撐着泛酸的手腳走出了大門。
循着閃現記憶裡的小路,你以最快速度離開了孤兒院。
拇指小的手機卡被你毫不留情地踩進泥土裡。
那是你為了以防萬一,辦理的不記名卡中的某一張。
——
黑車司機開得又快又安靜。
小區右側圍欄處種着密密麻麻的綠植,同樣把那處鐵圍欄包得嚴實,嚴實到那下面有個一人大小的洞,至今物業都沒發現。
你憑着記憶繞過小區大多數的監控,趕回了空無一人的家。
——
廚房叮當的聲響攪擾了你本就不穩定的睡眠。
推門後入目是李女士忙碌的身影。
“乖乖,你怎麼醒啦?是不是我聲音太大,吵到你了?”
李女士摸了摸你眼下的青黑:“還早呢!再去睡會兒。權順榮那小子昨天壞了你們倆的約會,還敢打電話讓我來替他補償你,給你做好吃的。”
“等他回家,媽替你揍他!”
你放松地靠在李女士身邊:“他是警察,媽媽,我理解的。”
李女士又心疼了你好一會兒。
“诶對了乖乖,陽台上那是你新買的雨衣嗎?怎麼突然穿起這個了?”
“嗯,昨晚突然下大雨,路上遇到有人賣這個,不想淋雨就随手買了一件。”
“哎呀你還淋了雨?!媽這就給你煮紅糖姜茶去!”
——
“老婆,對不起啊!昨晚你給我發消息的時候,我也沒看手機。後來太晚了,我想說早上再給你打電話。結果聽媽說你昨晚還淋雨了,都怪我,我應該送你回家的。”
“你沒有對不起我,幹嘛總是道歉?也是我自己說要留下看煙花的。”
“總之就是很内疚很心疼你。約會中止,沒能看煙花,還淋了雨,這都是因為我的問題。因為我的工作,總是要你受委屈……”
你止住了他的話頭:“我真的沒有怨你。因為你,還有警隊那些人這麼拼命,普通人才能安全地活着,不是麼?”
“對了,哥哥,你們案子有進展了嗎?”你随口一問。
權順榮點點頭:“淩晨,我們根據其中一個受害人突然出現的定位信息找到了他,他現在還在醫院昏迷中,等他醒了以後會有人去給他做筆錄。”
“……那很好。”
他并沒察覺到你眼底的複雜,你們又短短聊了幾句就結束了通話。
[你終究還是放過了他,難道說是他的忏悔打動了你?我善良天真的朋友?還是你指望留下那支錄音筆,警方就真的會去查他背後的那些事嗎? ——?]
[廢話真多,那你昨晚就不該把選擇權給我。直接殺了他不就行了?反正你也隻會殺人。]
[沒關系,你會理解我的。當你的秘密被人揭開的時候,你終将和我站在一起。那時你就會知道,隻有我是你永遠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