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樣公儀嶺,燕煦澤眉頭蹙起,感到一陣難以抗拒的壓力。
這樣的壓力,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經親身經曆過,本以為這些年自己勤加修煉,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感受,卻沒想到事到如今,竟然和當年沒什麼太大的區别。
燕修遠當初也是看他天資卓越,才将他撿回了紫陽宗中,事實也證明,燕修遠雖然能力不足,但勝在運氣好、眼光奇佳,随手在路邊撿了個孩子當徒弟,這孩子便成了紫陽宗内的佼佼者,說是門内第一也不為過。
燕煦澤比公儀嶺年長五歲,故而也比公儀嶺早很多年開始參加仙考大會。燕煦澤年少成名,那幾年可謂是風頭無兩,在一對一交手這一項上,幾乎從無敗績,坐穩了好幾次榜首之位。
直到眼前這個比他小了五歲的年輕劍修的出現。
彼時他還比燕煦澤矮上半個頭,在燕煦澤客氣地讓了三招後,在接下來的二十招内,燕煦澤明白了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遺憾的是,公儀嶺或許最擅長的便是讓他人輕視自己,不過初露鋒芒了幾日,衆人對他的評價便急轉直下,下到隻剩歎息。
可現在……
冰冷的劍鋒劃破朦胧的水汽,緊緊貼上了燕煦澤的脖頸,劍刃上的血珠幹脆利落地掉入湖水,與湖面上的大灘血迹融為一體,燕煦澤稍一垂眸,甚至還能在那明澈如鏡的劍身上望見自己側臉的倒影。
一招,勝負分明。
讓公儀嶺意外的是,在這樣性命攸關的時候,燕煦澤竟然還能保持得體的微笑。
公儀嶺手腕微動,讓劍尖更貼近了燕煦澤的脖頸幾分,割出一刀清晰的血痕。
他低聲道:“快十年過去了,看來,你也沒什麼長進,你說是吧?燕煦澤。”
難為他還記得。
燕煦澤慢慢擡眼,竟是似笑非笑地主動将脖子往歸雲的方向偏了偏。
公儀嶺面色一凝,下意識地往外偏了半寸。
“那你呢?公儀。分明已經赢了我,可又為什麼下不了這個殺手呢?”
“我下不了殺手?”
公儀嶺冷哼一聲,突然出手抓住燕煦澤的肩膀,轉眼就帶着人閃至岸邊,狠狠把他慣倒在地上。
蒼暝極夜扇也在此刻脫手落地,瀛湖上的法力場頃刻散去。
燕煦澤半躺在地上咳起血來,方才他和公儀嶺交手的時候已受了極重的内傷,自是無力再用靈力去支撐瀛湖内的狂風暴雨,湖中浪潮也逐漸退去。
沒了法力壓制,旁邊打完收場的衆人頓時感覺靈台清明、神清氣爽,看向燕煦澤的眼神中也都少了幾分畏懼,多了些難以言明的複雜情緒。
燕蓉什麼也沒說,隻是默然替他拾起了蒼暝極夜扇。
公儀嶺額頭青筋暴起,劍指燕煦澤的咽喉,一字一句道:“我下不了殺手?燕煦澤,你害死我爹娘,害死我兄嫂,害得我有口難辯、落此境地!我恨不能将你千刀萬剮,啖你的肉、喝你的血!”
“阿嶺!”承悅擔憂地喊他。
燕煦澤朝旁邊吐出一口血沫,滿不在乎地哼笑道:“那又如何?”
“砰!”
誰也沒想到,燕煦澤剛說完,衣襟處便猛然被齊元白揪住,随後迎面一拳,打得他眼前陣陣發黑,唇角也滲出了血迹。
“元白!”
齊元白幾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沖過來。這一拳動用了他的靈力,令他本就元氣大傷的身子更為虛弱,連呼吸都沉重了幾分。
公儀嶺擔心他反傷自身,暫且按住了齊元白的肩頭,壓制住他體内翻湧的靈力。
就聽齊元白低喝道:“哪怕你妹妹當真能夠活過來,你以為你做出這樣的事情,她真能心安理得地穿着那些無辜女子的人皮苟活于世嗎?!”
燕煦澤微微側頭,也隻是淡淡地掃了齊元白一眼,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又重複道:“那又如何?”
“本來,隻要再過五日,我就能做完一切,等沅沅醒來就把禦魔幡歸還給宗門,從此與她在這世間銷聲匿迹。”他側目望向冰棺,臉上蓦然陰沉地如同死水,“可你們卻連這五日都不願給我!是你們、是你們親手殺了她!!!”
齊元白死死攥着他的前襟,哪怕他極力控制着自己情緒,也無法避免聲音顫抖:“燕煦澤,你真是夠狠!為了救自己的親人,卻不惜害死别人的至親!你可知,岚兄他大婚在即,你可知,我妹妹阿鸢,她死的時候才年僅十六歲!”
齊元白這一拳力道極大,燕煦澤的下半張臉都被打得青青紫紫,再看不出從前俊秀無雙的模樣。可不知為何燕煦澤并未還手,隻是頗為憐憫地看了齊元白一眼:“看在你我同病相憐的份上,在這之前,我就已經安慰過你齊清鸢的事情。可大戰之中誰能獨善其身?齊清鸢的死隻是一個意外。何況,旁人是生是死與我何幹?隻要能救沅沅,不管什麼代價,我都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