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劍修之人,從年幼開始習劍之時,佩劍就随身攜帶,形影不離。想要完全駕馭一把劍,更是需要長時間的配合磨練,才能漸漸達到人劍合一的境地。
佩劍于他們而言,是與性命一般重要的東西。
可如今,他的佩劍竟然就這麼硬生生被公儀文耀折斷。
他當真是想斷了公儀正卿的劍修之路。
公儀文耀臉上恨意交織,又是踹了他幾腳洩憤後,痛快地看着他趴在地上苟延殘喘:“按照我的性子,本該一劍了結你,不過師兄們都在等着我将你帶回去,要是你死了,我可就沒法跟他們交代了……可是,你現在已經知道了真相,若是你回去同他們一說,壞了我的好事該怎麼辦呢?師兄,這可當真叫我為難啊!”
“你還想如何?!”公儀正卿看着地上的斷劍痛苦難耐,努力伸着血肉模糊的手,一截一截地将斷劍收進劍鞘,低吼道。
公儀文耀看着他這般狼狽撿劍的模樣,心中暢快不已。
“依我看,你既然說退出宗門,便拔了你的舌頭,将你放出抱元門,再對外稱你畏罪潛逃,師兄意下如何?”
他俯下身,在公儀正卿嘴邊比劃了比劃,似乎正在考慮如何拔舌。
公儀正卿恨不得将他千刀萬剮、碎屍萬段。趁着公儀文耀認真思考的時候,手中緊緊握着半截斷劍,微微顫抖。
他五歲便被送上了雲靈山修習劍道,十年來受過的教誨皆是鋤強扶弱,斬妖除魔。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的劍竟然會毀在同門師弟上,也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竟然對自己的同門師弟産生了殺心。
他從來沒有殺過人。
但是——
這個人,他該死。
前一秒公儀文耀臉上還挂着得意洋洋的笑,後一秒,胸口就已經被半截斷劍紮穿,鮮血噴湧而出,飛濺在公儀正卿的半張臉上。
公儀正卿的視線變得鮮紅一片,冷冷看着他從震驚到眼神逐漸渙散,又是發洩般狠狠在他身上捅了好幾下,直到面前的人身軀漸漸僵硬,才毫不留情地拔出那截斷劍,收回了鞘中。
做完這一切,公儀正卿連眉頭都沒擡一下,心中是出乎意料的平靜,他隻覺得可憐了阿音,方才蜷縮在公儀文耀懷中,自己這莽撞的舉動,害得她滿身都是污濁的血,順着她的毛發往下淌。
公儀正卿全然不顧自己掌心淋漓的鮮血,将阿音從血泊中抱起,輕輕擦拭了一番她的狐毛,眼神空洞地坐在一片血泊中。良久,他才低低地抽泣起來。
他自由了,可是好像也無處可去了。
離開禁閉室之前,公儀正卿褪下身上代表雲靈山的衣物,将地上剩餘的斷劍盡數拾起收入了劍鞘中,這才抱着阿音一瘸一拐地走出了這個地方。
是陽光。他好久都沒見過陽光了。
當日,公儀正卿殘殺同門師弟,攜狐妖叛逃宗門的事情就傳遍了仙門各家。
不少仙門世家都派人到處捉拿公儀正卿,可是誰也不知那日他究竟是如何逃出抱元門,又是如何在世中隐匿了自己的蹤迹。
衆仙家整整搜尋了三個月,卻毫無所獲。公儀正卿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此後整整三年都沒有出現在世人面前。
“沒了?”故事戛然而止,公儀嶺見他沒有打算繼續講下去,追問道。
蕭正卿看了他一眼,沉默良久,還是道:“沒了。”
公儀嶺提醒道:“你還沒說你這三年到底去哪裡了。”
蕭正卿抿唇避開他的灼灼視線,顯然不打算回答公儀嶺的這個問題。
當年三化殿中公儀嶺見過阿音的狐身,如今略微一猜,就知道在蕭正卿旁邊的狐妖是她。
最讓公儀嶺詫異的地方也是這裡,他分明記得這狐妖已經死了,現在怎麼又死而複生了?
公儀嶺側過頭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阿音,這麼細看下來,他更能确定了,面前這隻狐妖正是當年三化殿上他看見的那一隻,不會有錯。
公儀嶺疑惑道:“你不是死了嗎?怎麼又活過來了?”
這天下哪有什麼死而複生的說法?他在雲靈山這麼多年,也從沒聽說過有什麼法寶能讓人死而複生,若是換成招魂奪舍什麼的,或許還有些可能。
但是,阿音當時被關在鎖妖籠内,早就死得透透的,連魂魄怕是都被靈力灼燒變得殘缺不堪了,哪裡還能招得來魂魄呢?
難道……
心中那個念頭剛形成,公儀嶺就聽見大哥在旁邊道:“若是我猜得沒錯,你就是借了禦魔幡的力量,将她複活的吧?”
不錯,方才他所懷疑的,也正是這個可能。
公儀嶺以前沒聽說過禦魔幡還有這樣的作用,要是禦魔幡真能讓妖物起死回生的話,從前身死魂消的妖魔何其之多,偷走它的人究竟是何居心,可想而知。
“禦魔幡被盜,是你幹的?”
蕭正卿鼓了鼓掌,神情輕佻:“不愧是我曾經的師兄。不錯,正是禦魔幡救了阿音。隻不過,你說錯了一件事,這東西現在可不在我地方,你們就算殺了我,也拿不回它。”
公儀嶺了然:“所以,偷禦魔幡的另有其人,隻不過你們同流合污而已。反正此事與你脫不了幹系,這樣吧,你若是不說禦魔幡現在在哪,我就将你好不容易複活的阿音殺了,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