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雲靈山後,他本以為應該再也見不到阿音,卻沒想到三個月後,某一日他下山,在山腳下看見了一隻灰撲撲的狐狸,模樣看起來狼狽不堪。
公儀正卿越看,越覺得這隻狐狸很是眼熟,猶豫了一下後,還是不确定地叫了一聲:“阿音?”
那隻狐狸立刻回應了他,一晃身化成人形。
她身上的衣服全都被火燒成了破布,臉上和手上也滿是灰塵和泥土,滿身傷痕累累,看起來沒比乞丐好到哪裡去。
公儀正卿見狀,聲音都染上了寒氣:“我不在的這些日子,堯都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阿音低頭不語,過了一會兒竟然低聲抽泣起來。公儀正卿瞧着她的樣子,沒來由地感到心疼,不由自主地撫了撫她的頭,聊以安慰。
“你們走了沒多久,觀音廟就起了一場無名大火,大家救火的時候,那道士認出了藏在廟裡的我,對我喊打喊殺。我逃出觀音廟後無處可去,隻記得你說過你是雲靈山的人,所以我就來了雲靈山下。”
“竟有這樣的事情。”
公儀正卿沒想到在他走後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氣憤過後,卻是深深無奈。
他現在身為雲靈山的弟子,若是一隻小小靈狐也就罷了,無奈阿音是一隻有修為的、能化作人形的狐妖,公儀拓便是再看重他,也不可能同意他帶一隻狐妖上山。
何況,雲靈山設有結界,妖物是根本上不去的。
果然,他聽阿音泣聲道:“雲靈山上仙氣缭繞,我上不去,就在山腳下等了你數日。”
公儀正卿不常下山,這次下山是因為嶺師兄的魚竿被宗主折斷,還被關了禁閉。公儀正卿受了他的囑托,這才下山一趟,要替他買新魚竿回來。
阿音既然來找他了,公儀正卿也不能坐視不理。隻是他想了許久也沒能想到該如何安置她,便隻能先讓她跟着自己進城了。
思來想去,她一個姑娘,穿這身破衣服也不是個辦法,總得換身新的。公儀正卿摸了摸錢袋子,買完魚竿後,又順道帶着她去城中買了幾身新衣服,在酒樓内給她點了烤雞。
“你慢些吃,我不跟你搶……這些時日,你都沒吃多少嗎?”
她抹了抹嘴角的油漬:“山下的貢桌有仙氣,我靠近不得,但山中的那些野果,能勉強充饑。”
公儀正卿想了想,道:“雲靈山上的膳房我不方便進出,不過我二師兄常将釣上來的魚做成醋魚分給我們吃,我可以帶下來給你。”
聽到有魚吃,阿音的眼睛亮了亮,連忙點頭:“那我每日就在山腳下的樹林等你。”
連着一個月,公儀正卿都趁沒人的時候,悄悄将吃食帶了下去。直到仙考大會到來,他才不得不告訴阿音,自己将去抱元門一段時間,恐怕得委屈她吃幾日野果了。
沒過多久,公儀正卿和師兄弟們動身前往了抱元門,參加仙考大會。
每年仙考魁首都會得到抱元門煉的一枚仙丹,這仙丹極為難得,每一枚都是抱元門的三位長老千百次試煉出來的極品。
獎品之事,不是什麼秘密,早就傳遍了各大宗門,多得是仙友擠破頭地想争得此物。
一開始,公儀正卿對這丹藥沒有那麼感興趣,卻在聽說這丹藥還有能解百毒、醫治百傷、脫胎換骨之效後,想起阿音滿身的傷痕,對此動了心思,也想着争上一争。
禮、樂考完,一日後就是射藝考試。
依照仙考規則,射藝共分為三個環節,分别是步射、騎射和圍獵。
公儀正卿心知步射與騎射恐怕難以與其他佼佼者分出高下,真正能夠拉開差距的,必然是圍獵一項。
所有的弓都是抱元門統一準備的,拿到手後公儀正卿在演武場試了一下手感,全部命中靶子正心,自覺手感不錯,就聽旁邊公儀岚笑問道:“從沒見你這般志在必得的模樣,看樣子是信心滿滿,也打算争一争榜首了?”
他也笑道:“那獎品于我有用,我自然也想試一試了。”
公儀岚心下詫異。在他的印象裡,公儀正卿從來都不怎麼在意這些身外之物,這次竟也對丹藥起了興趣,很是難得。
承悅遺憾道:“旁的不說,這次的仙丹聽起來确實不錯,隻可惜各家人才輩出,我看我是沒機會拿了,正卿和岚兄,倒是能試一試。”
公儀文耀也道:“每年其他宗門的稍微厲害些的,也隻有抱元門和紫陽宗的幾位,說不定正卿師兄當真有機會呢!”
“那可不好說。”公儀嶺目光飄忽,遠遠指了個方向,“其他宗門的弟子先不提,你們瞧紫陽宗的那兩位,可都不是什麼平庸之輩。”
幾人順着公儀嶺所指的方向看去,遙遙瞧見了幾十米開外的兩人。
個子高些的,是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男子,發間挽着一條飄逸的束帶,劍眉鳳目,薄唇上揚,正微眯了一隻眼,彎弓搭箭,瞄着百步之外的那個箭靶。
而站在他旁邊的,卻是一位膚白勝雪,身着紫衣、頭戴青玉簪的女子。
要說這女子的長相,也能稱得上一句眉似柳葉、目若秋水,光看這張臉,常人定然會想當然地以為這是個溫婉女子,可若是再細看一番,就會發現這女子的氣質竟無端端顯出幾分淩厲之色。
她靜靜地站在那男子身旁,看着他試箭。
“咻——”
羽箭脫手,破空飛去,刹那間便擊穿了那百步之外的箭靶,正中紅心。
這女子不知對他低聲說了什麼,随後輕輕鼓了鼓掌。
燕煦澤、燕蓉。
雲靈山的諸位不約而同地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這兩人的名字,眼中流露出來的,都是欽佩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