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麼經典的語句!多麼恰到好處的發言!多麼正氣凜然的仙師!
然而他這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詞,面前的赤發長面鬼卻是毫無反應。
也是,低階小鬼哪裡有什麼神志,看這樣子是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
公儀嶺頓覺無趣,打算速戰速決,于是旋身手中劍氣一掃。誰知那赤發長面鬼走起路來行動緩慢,卻沒想到躲避起他的劍來還算敏捷,他一擊不中,心中略微詫異。
雖然他在雲靈山中經常不好好聽學練劍,跑去池塘釣魚,但這也不影響他在仙考名列前茅,像這樣的小鬼,他殺起來就像切菜一樣容易,怎麼會打不中?
詫異歸詫異,他手上劍式卻絲毫不露破綻。赤發長面鬼幾番下來沒有讨到什麼便宜,出手更加淩厲起來。
公儀嶺雖然想快點打完收工,但跟它過招的時候還得分神護着鈎着豬肝的挂繩,生怕它給繩子弄斷,殺鬼的效率也就變慢了些。
眼看着太陽漸漸沉下去,他打定主意不與它糾纏,正打算一劍封喉之時,卻看見那原本猙獰扭曲的鬼面突然顯露出一絲痛苦之色。
他心中一驚,歸雲劍堪堪停在了赤發長面鬼喉嚨前一寸處。
若是尋常的鬼,早已僵硬地難以動彈了,如何能夠做出這樣痛苦的表情?
它張了張嘴,似乎努力想發出什麼聲音,卻隻能嗚嗚地嚎叫。不過,那痛苦的神色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便是更狠厲的攻擊,每一下都直朝着公儀嶺的要害攻去。
公儀嶺正若有所思,餘光一瞥,見它擡手就想打掉自己的劍,再沒有絲毫猶豫,揮劍刺穿了它的喉嚨。
赤發長面鬼口中含糊不清的叫聲戛然而止,不多時化作了一股黑煙消失在空中,再也找不到痕迹。
公儀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劍,琢磨着剛剛那個鬼似乎有什麼話想對自己說,看赤發長面鬼那一瞬間的神色不像是完全失去神智,倒像是受東西控制一般。
他正疑惑不解,街道兩邊有幾盞零星的燈籠忽然就亮了起來。
不遠處一座矮小木屋微微打開了一條門縫,裡面探出了一個小男孩的腦袋,試探性問道:“死了?”
公儀嶺對他點點頭:“嗯,死透了。”
得到了他肯定的答複後,小男孩歡呼着打開門:“死了!死了!這個東西終于被消滅了!阿婆!是仙師殺的鬼!太厲害了!”
小男孩喊了一嗓子後,其他門窗也前前後後被人打開。
一人問道:“真的假的?”
馬上就有人大喜過望道:“真的,我們家剛才都看見了!”
這兩人一說完,長街兩側的屋内瞬間湧出來衆多百姓,直直沖着公儀嶺奔來,每個人都感激不已,歡呼雀躍。
“殺的好!這該死的東西終于被除掉了!”
“就是!這半個月鬧的人心惶惶的,大晚上的誰還敢出門!”
“仙師也太厲害了,什麼門派的啊?怎麼招的門生啊?我也想送我們家孩子去學!”
公儀嶺看到這麼烏泱泱一大群人,覺得自己額頭都開始冒冷汗了,剛想轉身開溜就被百姓攔住。他完全沒想到這些人方才都躲在屋内透過門窗縫觀察他的戰況,如此一來,自己的身份也就被人認出來了。
百姓們叽叽喳喳,将公儀嶺裡三層外三層地團團圍住,就連剛才的屠戶也擠開人群湧到他面前來,提溜着一串豬肝大喊道:“仙師!方才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得罪您見諒!這些豬肝您拿好,算是我給您賠禮道歉了!”
“無妨,無妨……”
公儀嶺被這場面弄得不知所措,順手接過豬肝,笑容有些牽強,盤算着拿了這麼多豬肝王八們也吃不完,是做盤菜給大哥試試,還是拿去做釣魚餌料呢?說起來豬肝可以做魚餌吧?
屠戶見他接了豬肝,追問道:“敢問仙師是什麼地方來的?若不是仙師替我們除鬼,也不知道城中什麼時候能太平!”
公儀嶺心中大喜,面上從容鎮定,執劍拱手,念出了早已準備好的台詞:“在下雲靈山,公儀嶺。”
雲靈山是這附近遠近聞名的仙山,百姓都知道傳聞中山上有仙師坐鎮,每逢過節常常會去山腳下的貢桌送些貢品,盼着自己能得償所願。
衆人紛紛點頭,了然道:“原來是雲靈山仙師……仙師下山除鬼,我等感激不盡啊!”
公儀嶺謙遜道:“舉手之勞,不足挂齒。”
“不知仙師逢年過節喜歡收些什麼貢品?我們也好提前準備準備,聊表心意!”
公儀嶺連聲婉拒,說道:“不必,不必,有心者随意放些貢品就好,不用那麼大費周章,大家可不要浪費糧食了!”
衆人完全沒聽他剛剛說了什麼,目光下移,注意到了他手上拿着挂滿了豬肝的鈎子,恍然大悟:“原來仙師的愛好如此特殊,看來以後上貢的貢品應當換成豬肝才是。”
公儀嶺滿頭大汗,腳下連連後退,一邊擺手道:“倒也不必……其實這豬肝是給我養的王八吃的……”
衆人又頓悟了:“不愧是仙師……連養的靈寵都如此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