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的有些急切,容玢轉動着紅玉扳指的手指停了下來,頓了片刻才道:“他死了。”
“死了好多年了,是時淵親手殺的。”
死了……
江文如手裡捏着的宣紙脫了手,輕飄飄的往下墜。
容玢接住紙,擔憂問道:“你沒事吧?怎麼臉色突然這麼差?”
“……為什麼?既然師徒情深,為什麼他會殺了自己的師父?”
容玢靜靜的看着她,片刻後将被風吹開的窗關緊,轉頭道:“你臉色不好,先坐下。”
看着她神思不定的坐下後,他道:
“罪名是造反,他當初被懷疑有不臣之心,但因為缺少指認的直接證據所以不好當場發落,最終雖沒有落實罪名,卻被貶官驅逐,從他之後,沈家就沒落了,是徹底的沒落,象是從沒有存在過一般。據說出走軒國後他心懷怨恨,最終帶着自己的手下打了回來,被前去平亂的南平王一劍擊殺。”
看着江文如蒼白的面色,他将燒着的茶壺取下,補充道,“當然了,這是外界的說法,具體怎麼樣就不清楚了。”
茶水入杯發出清悅的聲音,江文如看着他放到面前冒着熱氣的茶水,問道:“那……他家裡的人怎麼樣,也都被,”她思索了一下,終于找到合适的字眼,“處決了麼?”
容玢搖搖頭,“他沒成過親,至少外人沒聽說過他有家室。”
江文如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氣,剛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就聽容玢肯定道:“你想到什麼了。”
這話沒給她否認的機會,她睫毛一顫,輕輕把杯子放到桌上。
沾水後柔軟光澤的唇瓣啟啟合合,最終有些僵硬的點了點頭,“是,不過應該是我多心了。”
容玢沒在問什麼,接着開始的話道:“那個南平王城府頗深,不像外表看起來那樣風流散漫,是個很危險的人,若和他打交道,一定要當心,”他頓了頓,“不過……”
“不過什麼?”
容玢眸色微斂,看着她不解的樣子,笑道:“沒什麼。不過我跟他決定暫時合作,不僅因為他已經見過我們了,還因為接下來的行動也需要他的身份。當然最重要的是,他是個難得的聰明人,也是這場局中最接近中心的人物之一。”
嘩——
外面的風本就大,這木窗不堪風力再次被吹開。
涼意浸身,江文如恍若不覺。
這些天來,她看容玢好像并不着急回京,不慌不忙的樣子,就像是在等着什麼。
她心思一動,試着将這些天淩亂的線索聯系起來,聽他的意思,好像是想——
“你想去軒國麼?”
下一刻他就問出了她剛剛的猜測。
“如果你想去的話,機會就要來了。”他擡頭看向窗外,晦暗不明的光影與閃電的光束交加,在他白皙的面上不斷變換。
他的聲音低沉微啞,“文如,要變天了。”
兩日後,就在她尚在疑惑容玢話中深意的時候,一件令天下驚異的大事猛然炸響,确實讓回不回京這事變得無足輕重,甚至不值一提。
景國亂了。
或者說,燕京亂了。
事件發展之猛烈迅捷出乎所有人的意外,短短幾天之内,波濤不斷、變故疊生。
聖隆十九年九月二十日,奉命看管靖王府内外的侍衛盡數被殺,待人察覺後,裡面被囚禁的蕭司珉已不知所蹤,緊接着羽林中郎将郭為率将近兩千禁軍舉兵謀反,掀開了這場叛亂的序幕。
同日,貴妃宋氏邀請皇後到望春亭閑話,誰料皇後剛坐下不久,花園兩側突然沖出幾名禁軍,挾持住了驚懼不已的皇後。
當時尚在休憩的景帝還不知道宮裡也發生了變故,隻是聽到宮外鬧起來的消息後,一時不知是沒反應過來,還是不願相信,竟連問了兩遍——
“你……你說什麼?”
那宮人吓得抖作一團,顫顫的說道:“回陛下,大殿下,啊不,大皇子、叛賊……他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