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呢?
不遠處,白馬書院的院門高聳。
施遠江早早等在了正堂,眼見得一身布衣的衛衡進來。
衛衡身後跟着個素白衣裳的年輕人。
施遠江緊盯着他看。
嗯,長得與阿澤不甚像,許是像了娘吧。
倒是眉眼之間那股韌勁兒與阿澤如出一般!
施遠江身邊一個二十許的先生舉着冊子問:“姓名籍貫。”
懷章恭敬行了禮才道:“盧懷章,金陵人。”
姓盧?
施遠江想:是随的母家姓吧!
也對!阿澤名聲不好,為了孩子前程,總還是遮掩着些為好。
先生登記好了,領着懷章往甲字堂去。
“多謝!”衛衡抱拳對施遠江說。
施遠江擺手:“你我多年同窗,不必如此。這孩子我會看顧,你且放心。倒是你,此番回京,是何打算?”
衛衡早知他有此一問:“還沒想好,走走看看吧。”
施遠江道:“我瞧着,今上是個寬仁的,可需我探問探問,看能不能給你尋個不起眼的差事?我在朝中多少有幾個故舊門生。”
衛衡搖頭不接茬:“懷章是個好孩子,自小沒有人提點,待人接物生了些,煩你多指點一二。”
懷章從小窩在鄭家,鄭知禮也沒怎麼盡過父職,衛衡擔心他受人排擠。
施遠江哪有不明白的。
是啊!阿澤遊曆天下,哪裡有時間管孩子?
“放心吧,必不叫他受了委屈。”
衛衡得了施遠江的保證,不多耽擱,下山去了。
施遠江專門來甲字堂尋懷章。
甲字堂的先生不少接納山長走後門的學子。
能讓山長親自尋來的,盧懷章還是第一個。
懷章看着眼前的山長,極其恭敬地行了禮。
施遠江越看這孩子越親切:“我與你爹是至交,你爹雖然常年在外,不常管教你,可他也有他的苦衷。往後在這裡,你有什麼不明白的,就來問我。”
“學生明白。”
“隻是有一點。我雖可以庇護你,可對你的要求隻比旁人多,不比旁人少。你爹身上,是有冤屈的!你要用功讀書,考取功名,為你爹正名!他為人剛正,絕不曾負于家國!隻是陰差陽錯,落了如今這般田地。”
懷章雙眼蓄淚。
原來我能進這書院,是得了爹爹餘蔭!
我就知道!爹爹怎麼能不管我!
是啊!鄭家還有冤屈未伸!
雖然如今的鄭家有負娘和妹妹,可爹爹一生辛勞,不該随着他們辱沒身後的名聲!
我讀書不止為了娘!也為了爹爹!
總有一天,我要讓世人明白,爹爹和我,都是忠臣!
“學生記住了!我一定為了爹娘好好讀書!”懷章深深一躬。
施遠江心中大慰!
好好好!
不愧是阿澤的孩子!
有承乃父之志!
他特意召了甲字堂的先生們,專門交代要對盧懷章嚴加教導,必要使其成才!
甲字堂的先生們心中頗有微詞,面上皆是不忿。
白馬書院這是名聲要倒啊!
山長都帶頭徇私了!
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怎麼能讓他們這些先生圍着一個學生轉?
可看到懷章入學考較的試卷,先生們不由地心中感歎:還是山長慧眼識珠啊!
這盧懷章真是世出的奇才!
衛衡打馬回城。
在西市遇上了盧娘子。
盧娘子在潘大爺的茶攤邊擺了個小攤,席地而坐,招呼着買賣。
衛衡下馬走近:“娘子這是做什麼?”
盧娘子笑站起身:“衛相公,懷章去了書院了?”
“去了,安頓好了,你且放心。”
衛衡辦事,盧娘子哪有不放心的?
她笑指着地上的東西:“上午你們走了,我這心裡空落落的。懷章念書,束脩就要一百兩。我越想越坐不住。這不,我就想了這麼個出路。”
“那些繡坊不用我,可不代表我的繡品不好呀!不用他們賣!我自己擺攤,自己賣!”
衛衡看着地上的東西。
有五六個荷包,兩三個小幅挂件,還有三四條腰帶。
他溫柔道:“隻是這樣賣,價錢可上不去。”
達官貴人自不會來這路邊。
能看見盧娘子的繡品的都是平民百姓,如何出得起幾十輛?
盧娘子也想到了:“我知道!我不賣那麼高的價錢!便宜些!”
她拿起一個荷包:“像這樣的荷包,我隻賣十文一個,腰帶二十文,挂件貴些五十文。隻要有人問詢,我還能接些繡活。繡嫁衣蓋頭都可以。”
衛衡替她可惜:“可你的手藝,值得更高的價錢。”
盧娘子倒是不在意:“什麼低啊高啊,我如今不看那些了。隻要有進項就行。”
“可你從前也不曾如此抛頭露面......”衛衡想到盧娘子站在街邊售賣,頂風冒雨的,就有些不忍。
盧娘子打斷衛衡的話:“衛相公可别這麼說,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我現在就是個需要養家糊口的寡婦,這營生最适合我了!我過了晌午來的,這一下午,已經賺了二十文了!”
“而且這就在潘大爺茶攤邊,潘大爺說了,這地方不跟我收錢,我這可是隻賺不賠的買賣!”
衛衡看盧娘子這麼高興,藏起心中的不忍,眼中隻滿溢着溫柔:“你想擺就擺起來看看,也許真像你說的,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嗯!”盧娘子現在找到了賺錢的門路,心裡踏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