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沒見過野蛇生吞獵物的場景,但将其體型放大到整個天空,将獵物換作整整一片烏雲般的鳥群,僅是簡單一想,都讓人内心不禁為之一震。
車内一時寂靜無比,隻有車軸轉動傳來噪響。
“你确定——”
錯愕不已的特裡斯反複揉捏着手杖杖頭思考了一會兒,咽下一口唾沫,也壓低了聲反問,“你确定這和那位有關?”
他必不可免地想到了蛇杖,但……那是真蛇……
“我不确定。”
詹姆坦然道,“我隻知道它和女神無關。”
将鳥群一口吞沒之後,天空恢複了澄澈,但大蛇幾近透明的,仿佛是由空氣凸顯而出的光滑身軀卻并未就此消去,它先是昂着頭瞥了一眼遠處,那裡仍有一片陰影,但似乎不再敢積極地靠近,于是它便低下了巨大的腦袋,看了詹姆一眼。
或者……隻是漫不經心地掃了城堡一眼。
那雙眼睛是如此巨大,青藍的色調,就仿佛是自蒼穹剪下的切片,隻需一眼,即能将世間萬物囊括,事實上,它确實隻沒有什麼情緒地瞥了一眼低處,就放下了頭顱及身軀,像一條普通的蛇那樣,從城堡前,從詹姆的面前,迅速滑走了。
當然這隻是詹姆的想象,在大蛇于自己面前落下身軀之時,他就惶恐地貼緊牆壁閉上了眼,但随後他感覺到的,隻是一陣不算劇烈的涼風,睜眼再看,就見面前青草樹木皆傾向了同一方向,但蛇的影子,已經消失不見了。
雖然不是專業的神職者,但自己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門外漢,那條蛇并不是夢境産物,而從它吞食原生自夢中的那群飛鳥的行為來看,甚至可以反過來說是夢的破壞者!但蛇并非黑夜女神的象征,所以它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帶着誰的旨意,是誰的使徒?
回過神的詹姆當即朝着草木傾指的方向奔跑起來,既好奇真相,也是為了尋找城堡的新入口,但很快,夢境再一次發生了震動,與上次不同,這回震動竟伴随着周遭場景的崩塌,碎石跌落,裂開的大地吞沒了綠植,他當即意識到了夢境正在崩潰,或許因為文斯汀成功找到了巴頓,于是他趕忙一邊向女神祈禱,一邊脫離了夢境。
被那種熟悉的,親切的,神聖的感覺所包裹,反而使他能夠進一步确認,那個巨大的……怪物,确實不是來自于女神座下。
“呃、可你也說,它是怪物。”
認真聽罷的特裡斯放下手杖,撓了撓頭,斟酌了一會言辭,又攤開手道:“你還記得我們在屋子裡弄的召喚儀式嗎?也許那隻是一隻靈界生物?”
西塞爾不是曾說他們的實驗引來了一大群靈界生物?而靈界生物與神同源,其中頗具力量的一隻唐突闖入臨近的夢中,應該……也不是不可能?
“怪、怪物……怪物的話!我當時好像感覺到了它的入侵!”而聽到怪物字眼,巴頓一下又慌了神,先前一直擔憂恐懼的某個虛幻的影子,好像瞬間就具體詳細了起來。
原來蠻橫闖入他夢境破壞的家夥,是一條大蛇。
“呃……”
詹姆倒是沒有預想到同伴們的這般反應,仔細想想,自己似乎也隻是感覺到那家夥威嚴而令人畏懼,自然而然便将其歸入了神使的行列,但真要下結論說那東西到底是什麼,其實自己也——
“……好吧。”
沉思一陣,他最終還是捂着前額,放棄地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不過緊接着,他又撤開手,将手反搭上了特裡斯的肩膀,沖着巴頓微笑說道:“但我和文斯汀意見一樣,那家夥,似乎是可以信任的。”
“喂喂,我可沒說我信的是一條蛇啊!”特裡斯故作生氣地拍開了他的手。
“但是你那根棍子上雕刻的是一條蛇吧?”詹姆毫不介意地歪歪腦袋,擺出一副搶奪姿态湊去道,“借我仔細看看?”
“手杖上雕着什麼就信什麼?那個塞斯賓老頭的手杖上還雕了一頭驢呢!”特裡斯忙将蛇杖又往背後塞了塞,一邊躲閃一邊嚷嚷。
車内的氣氛頓時松懈下來,由于沒人能給出肯定的結論,這一看似嚴肅的話題,最終還是變成了都市傳說一般沒頭沒尾的輕松閑談。
心緒逐漸平複的巴頓很快也加入了愉快的讨論,畢竟冷靜下來想想,一條光溜溜的大蛇,似乎也沒什麼好怕的。
如果它下次能……呃、能溫和一些進來,先敲敲門,自己願意給它建一座巨大的溫室。
他小心翼翼,而又抱着一絲期待地高興暗想。
—
“說真的。”
馬車漸行漸遠,從後門的角度已經再看不清,林恩抱着胳膊舉着自己那本筆記,站在一旁房屋投下的陰影裡,一邊圍觀教會人員對倒下的那扇後門做檢查,一邊故作随意地低聲又說,“那把手杖似乎很友好啊,抓着的時候也能感覺到力量。”
……
攤開的筆記白頁上,慢吞吞地浮現了一行文字:
你到底想說什麼
“沒什麼。”林恩聳聳肩,“隻是交流一下。”
好吧!如果你非要知道!
筆記忽像發了怒一般,連續冒出了一大行文字:
是的,那是一件好像很厲害很古老的道具,但也是一件不幸的道具,它曆來的使用者從未順利活過三十歲,所以你要去用它嗎?嗯?趁自己還年輕?
……哇哦。
“呃……”
林恩撓了撓頭,“所以它的能力具體是什麼?”
“…………”
小冊子沒有回答,隻是一筆一畫,在空白的紙頁上畫了兩個平整對齊的,沒有高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