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奈地推了推眼鏡。
那副小偷的手套嘛,能力似乎也有些可怕,但哪怕到了命懸一線的時候,它都未将其真正展現出來,所以誰知道那剝皮拆骨的能力是不是真的,抑或隻是那件污染物的美好想象?
放下手,漫不經心地瞟了自己扶着蛇杖的右手一眼,當下正安安靜靜覆蓋其上的,正是那隻人皮般輕薄的棕色手套。
不過能掌握它原本那個抓取的能力也足夠了,畢竟無論如何,它都算是意料之外的收獲。
他當時可沒想參合進他們的事務中,隻是稍稍有些在意那位星星的态度……雖然當時沒能得到任何解答,但那也已經是放入計劃之中的事了。
西塞爾簡單回憶了一番迷霧中顯出的象征,确認自己目前的行為及未來的計劃不會帶來危險,随後便悠哉離開了冰冷的四層,樓下的狀況倒是一如往常,不管是彭絲夫人及其家人,還是新來的租戶們都在夜之女神的庇佑下沉浸于安穩夢鄉之中,似乎未受太多來自那起怪異事件的影響。
不過那次事件,智慧,太陽及黑夜,三方皆有出手,應該有個不錯的結局。
在終于挂上了招牌的旅館門前左右欣賞了一番,西塞爾才扭頭轉身,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小巷。
夜幕之下的鐵橋區,即便正有女神庇佑,依舊顯得陰森可怖,濕漉漉的肮髒的街道,随意堆放的垃圾雜物,成群的老鼠從酣睡于地的醉酒者身上爬過,被污染的半神贈物上多少還帶了一些神力殘留,然而這裡有的,隻是十分純粹的,腐敗的污穢的氣息。
“……或許你想象不到,人類與我更加親密。”
目視那樣的場景,西塞爾腦海中瞬間浮出一句。
……是從哪裡看到的?還是從誰的口中吐出的?
雖隻是那麼簡單的一句,配上糟糕透頂的環境,竟一下給他帶來極為不快的情緒,于是他皺着眉頭,一邊繼續觀察四周,一邊嘗試回憶其出處。
接着很快,他就被一點包含了某種信息的别樣氣息牽走了注意力。
氣息來自旅館往工廠方向,背靠着背的宅屋群中并不起眼的一間,若非有那樣的氣息存在,恐怕沒人能分辨那些連成片的破舊房屋有什麼區别。
無需多時,西塞爾就準确站到了一扇掉了漆的暗紅房門之前。
低下頭,即見漆黑的粘稠液體如血水般從門縫間不斷溢出,順門檻嘀嗒滑落,流入街邊的槽溝,其中帶了一絲污染物的氣息,但已不太顯著,也就是說污染物本身應該已被移走,隻是消殺工作做的還不夠完備罷了。
……但,那些黑色血水是怎麼回事?
西塞爾還是先以手杖觸了觸門,這回視野之中很快出現了一個較為清晰的畫面,一個粗衣亂發,胡子拉碴,不修邊幅的男人歪着腦袋,躺在一張縫補多次的單人沙發上,彎曲的左手軟綿綿勾着懷裡一個酒瓶,但在沙發旁,還有更多的酒瓶或立或倒,散落于地。
他所在的整間屋子十分狹小昏暗,但周圍又根本沒幾件像樣的家具,尚且完整的一張木桌上,堆放的還是一些女性衣物及三雙小巧的女鞋。
不管這人之前做了什麼……現在,他都已經死了。
西塞爾輕輕歎了口氣,閉上眼,輕推眼鏡,一邊暗想,不像是被污染物殺死的……或許因為自身疾病?畢竟就算沒有被污染的半神贈物存在,身處這樣的環境,丢掉性命的辦法也有許多。
要不要去報警什麼的?不過以自己眼下的狀況,大抵是沒法大搖大擺走到誰人面前的——
正這麼苦惱着,巷子另一頭,忽有腳步聲漸漸靠近,西塞爾側耳聽了聽,随即判斷來者有三人,兩位警官,一位則是黑夜的執法者,于是他默默向後退了一步,将身形完全投入了黑暗之中。
“死了?什麼時候死的?”較為年長的警員闆着一張臉,一邊穩步疾走,一邊向年輕警員詢問。
“不知道,我下午還和他打了一聲招呼,讓他為自己的健康考慮考慮,别再喝那麼多酒了。”年輕警員也皺緊了眉,低聲回道,“然後他就把房門鑰匙給了我,樂呵呵說他有預感今天一定會喝醉,讓我回頭來喊喊他,結果也就是剛才……”
“你用鑰匙進去的?”另一位雖也着警員服飾,卻更氣宇不凡的年輕男子随即反問。
“是……是的。”小警員稍想片刻,點頭肯定道,“沒有被人破門而入,現場也沒發現血迹或打鬥的痕迹,如果說有什麼問題,應該是他的那些酒。”
“你怎麼看?”老警員看向了那位黑夜的神職者。
隻見那位黑夜信徒停下腳步,原地閉了閉眼。
“……沒有新的污染物。”靜默片刻,他稍稍松了口氣,正色回答,“殘留的污染氣息也未到能直接取人性命的程度。”
老警員輕輕唔了一聲,揉着下巴回想道:“之前就調查過他家了,雖然他本人脾氣暴躁不太讨人喜歡,但也沒和誰結仇到非取一家性命的程度,更何況他家并不富裕,基本可以排除圖謀錢财。”
“如果不是他殺,最大可能,還是之前那件事的影響吧。”神職者神色陰郁地又一次閉了閉眼,随後向小警員道,“我們先進去看看,等到白天,我會讓書社的人一起過來。”
“是。”對方立即點頭,開始翻找鑰匙前去開門。
“不妙啊……”這個時候,老警員忽沉甸甸地歎了口氣,微偏腦袋,對那神職者神情凝重地小聲道,“沃特家的老太太一去,他們家就也算死光了,狗魚酒吧那三個人的家人還好,但當時在場的那個服務生,前幾天也掉到河裡淹死了,也就是說,在最近發生在鐵橋區的那些怪異事件中,已經有三起,從參與者到目擊者,統統丢掉性命了。
這可不太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