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花園不算偏僻,周圍公園環繞,綠化率高,又是用料紮實的老小區,除了沒電梯之外,沒什麼太大缺點。
啊,可能還有個缺點。
緊趕慢趕總算來到自己合租的樓下,正撞上一個老人坐在樓梯口,搖着蒲扇散熱。蒼老的臉上是層疊的溝壑,歲月留下了刻刀痕迹,老人眼球渾濁,眯着眼用牙刷細細清洗自己的假牙,旁邊是道模糊魂體,飄搖一旁,神态動作如出一轍。見她來了,口齒不清地打招呼:“妹妹,侬哈來了?倷昂吃飯了?”
雖然實習沒辦法去道觀,但征求玄一同意後,黎星也帶回來幾本觀裡的玄門基礎掃盲書籍。魂體這麼明顯的移位,老人這個情況應該是壽辰将至了。
祛魅的最好形式果然還是深入了解。
黎星如今面對陰陽眼帶來的種種異象,也少了最初那種慌張。不過可能也是面前的老人和藹,魂體清透,沒有之前在醫院裡碰到的種種充斥惡意。
她也沒聽懂老人的方言,但感受到裡面滿滿慈祥。隻好回望過去乖巧笑了下,就上了樓梯。
身後,老人眼球渾濁,又傳來一聲:“妹妹,倷昂吃飯了?”
誰這麼倒黴,跟她一樣加班到現在?
黎星心下奇怪,腳下步履未停。
卻不知身後老人望着并不回應她的紅衣鬼影,不滿地嘟囔了什麼,繼續動作遲緩地刷着假牙。
回到租房處,黎星放下背包,打開房間的燈和空調,一刻也不停地先去洗漱完,才包着濕漉漉的頭發躺到床上,重重發出喟歎。
她合租的是三室一廳的戶型,一間小卧房空着,另一間大主卧住着不知名主播,晝夜颠倒,天天直播遊戲。黎星選的是面積适中的一個朝北側卧,雖然朝向不好,陽光覆蓋率不高,但她白天上班,周末去道觀,完全沒機會體會這些。
據說上一個房客有點神經衰弱,實在跟隔壁合不來,所以退租了。隔壁主播覺得一人整租壓力太大,又因為自身職業原因,不得不開啟“夜貓子”模式。在其以一己之力承擔了大部分的租金的前提下,黎星在網上看到相關租房信息後就欣然接受。
她睡眠質量向來很好,一點點噪音,灑灑水啦。更何況那個主播為了減小影響,在主卧裡沾了不少消音棉。
“上上上上!三号先别露頭,給我遞把噴子!”目前看來隔音效果挺不錯的,隻從主卧零星傳來模糊的聲音。黎星本來想睡前繼續溫習玄門的掃盲書籍,但這幾天實在太累,她剛沾床沒多久就陷入深度睡眠。
“啪。”燈光熄滅,一雙纖纖玉手如白瓷般出現在開關處。
“啪、啪、啪。”燈光又開又關,手的主人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東西,“折磨”着房間中央那盞脆弱的燈泡。
黎星被燈光閃動弄得皺眉,可憐兮兮地哼哼了一聲。
纖長白玉手被吓到一般,飛也似的也藏進紅袖中。
黑暗中,鎮祟符靜靜在床頭放着,靜靜發出幾絲金色流光。
窗簾拉得很緊,室内漆黑一片,偶爾有狗叫,和隔壁遊戲主播的叫罵聲穿插,透過厚厚的牆壁變成微弱噪音。牆角的鞋架上放着的是沒來得及解開纏繞紅線的運動鞋。空調調成适宜省電的溫度,黎星細碎的呼吸與冷風糾纏。
紅色的身影此時坐在床邊,蓋頭下,視線似乎落在黎星潮濕的頭發上。
不遠的桌子上,一支刻着花紋的紅蠟憑空出現,火光跳躍,環佩交接,仿佛訴說着一曲歌謠。
房間裡也漸漸響起曲調,壓下隔壁隐隐約約的遊戲聲。
“紅燭生,雙喜門。”
“燈籠影,尋情人。”
“白骨貪歡,契闊聲響。”
“不離不忘,與我同在,與我通往。”
“......”
“叮鈴鈴叮鈴鈴——”催命鈴聲響起,又是讨厭的一天。
睡了一晚的黎星醒來,昨晚似乎夢到一道鮮紅身影,神秘的歌謠凄婉溫柔,和醫院發熱間聽到的那抹溫柔女聲殊途同歸。
但她的注意力顯然不想放在虛無缥缈的夢裡。此刻,她滿腦子都是“上班上班上班”,清淩淩的一雙大眼寫滿了“想死”二字。
不過周四了,新一輪勝利就在眼前,就算今天再加班也認了......吧?
她飛快起身,拉開窗簾,打開窗戶。距離醫院的兩個月之後,現今已經快到九月底,秋高氣爽,窗外一片明亮,藍天白雲,鳥鳴聲聲悅耳,天氣不錯,又是個适合搶單車的好日子。
秋日晨風迎面,帶着清新與生機的氣息。黎星渾身萎靡的狀态很快被澆滅,轉眼就到了洗漱的收尾階段。不過......她對着鏡子左右看了看自己的頭發,心下困惑,明明昨晚忘記吹幹頭發了,難道自己記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