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下雨了,你還不打算進來嗎?”
紀煌音轉頭往下望去,才看到東方問淵已不在房中,正立在廊下看着自己。
紀煌音被他抓了個正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身旁的樹皮:“原來你知道我在這啊……”
東方問淵走到樹下,仰頭看她,唇邊噙了一絲淺笑。
“快下來吧。”
紀煌音從樹上躍下來,方才站穩就被東方問淵牽住手,拉她往書房走去:“你以為東方府的守衛是擺設嗎?再說現在是大白天,你剛剛飛到樹上我就發現了。”
紀煌音看着東方問淵拉着她的手,嘴角不由得勾起,回握住了他的手,可是嘴上還不服氣地嘟囔着:“好了好了,知道東方府的防護不一般,更知道東方公子的武功不一般,小毛賊輕易逃不過你的法眼……”
東方問淵才把她拉進書房關上門,雨聲就淅淅瀝瀝地響了起來。
紀煌音忍不住道:“啊,還好進來了,要是再晚一步本座就要被淋成落湯雞了。”
她說着走到窗下,看向外面雨中的庭院,贊歎道:“秋雨梧桐,果然是好景緻。”
東方問淵走到她身邊,也和她一起看外面的落雨:“既然是好景緻,怎麼不早些進來觀賞?”
紀煌音笑道:“誰讓東方公子比秋雨梧桐還要好看呢?我看着看着就忘了進來了。”
東方問淵輕笑,正準備說話,卻見她撐着窗台的手有些微微的顫抖。
她在……難過。
東方問淵眸光閃動,默了片刻,他伸手過去,将自己的手輕輕覆在她的手上。
掌中的手頓了頓,最終任由他握住。
東方問淵感受到她指尖的冰涼,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輕聲道:“阿音,你不開心。”
紀煌音本來還笑着的臉沉了下來,垂落的睫羽像秋風裡被吹動的樹葉。
東方問淵歎了一聲,問道:“是昨天元铮和你說了什麼嗎?”
“我……”紀煌音張了張嘴,卻不知從何說起,她回頭望進那雙清淵般的眼眸中,忽然什麼也說不出來,隻想上前抱住他。
于是她也這麼做了,沉默着轉身抱住了東方問淵。
東方問淵微微一愣,接着回抱住了她,讓她離自己的懷抱更近。
紀煌音安靜地靠在他的懷裡,聽着裡面那顆心沉穩有力的跳動,聞到他身上清冽舒心的味道,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地落着,心裡那些迷茫和不安好像也漸漸随着雨水被沖走了。
懷中之人的身上帶着秋風的微涼氣息,東方問淵無端有些心疼,卻沒有開口再問她什麼,隻是一下一下輕輕地撫摸着她腦後的長發,站在窗前與她一起靜聽窗外雨打梧桐的聲音。
過了許久,懷裡的人悶悶地開口:“元铮昨天找我,是想讓玄音閣找一樣東西。”
東方問淵撫着她長發的手一頓,道:“他想找暗翼軍,是嗎?”
紀煌音從他懷裡擡起頭來:“你知道了?”
東方問淵望向窗外落雨,微微點頭道:“梅花城之後,我便明白了他做這一切的目的。他要用非常之法奪得那個位置,必須要掃除暗翼軍這一障礙。而一直以來,朝中都有暗翼軍掌控于東方家手中的說法。不過這些也隻是猜測而已,即便是我,也并不清楚它在不在東方家手中。暗翼軍隻有在天子受困時才會啟用,它究竟在哪裡,除了聖上和代管它的人,誰也不知道。”
紀煌音道:“元铮拿不準這支軍隊是不是在東方家手中,所以才想做兩手準備,既想通過挾持你讓你父親開口,又想通過玄音閣暗中查找。”
東方問淵淡淡道:“他确實是各處都考慮到了。”
紀煌音看着他的眼睛,有些猶豫道:“你母親之事……”
紀煌音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他那些陳年往事,也不知道怎麼告訴他。東方問淵一直想查清當年之事,可是等那些往事真的浮出水面後,竟是如此錯綜複雜,他親近的人都牽涉于其中,為了各自的私欲,将他母親送上了死路。
東方問淵沒有說他母親的事,但他神色了然,似乎已懂了紀煌音的猶豫:“其實在知曉元铮的目的、還有他與清源教的關系後,我已經将這些事情大緻猜出來了。再說到了此時,即便我猜不出來,元铮也會想盡辦法告訴我。”
紀煌音不解:“為什麼?”
東方問淵道:“因為在他的奪權之路上,他不希望我站在皇後與睿王那一邊,更不希望東方家全心效力于聖上。”
當年之事看似複雜,說來也簡單。無論有多少糾葛牽絆,多少的不得已,但究其根本,始作俑者是熙帝,下手之人是皇後,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以東方問淵的為人,在知曉了當年之事後,或許會顧及于情分,暫時不下手報仇,但他也絕對不會站在這些人背後支持他們了。
同樣的,東方家的家主還是東方恒,若他真握有暗翼軍,那麼在元铮翻起了這些舊事之後,面對昔日殺妻仇敵,東方恒會不會撕破臉、會不會再忠于帝王,實在兩說。
不管怎麼說,東方家都不會站在皇上皇後那一邊,哪怕他們隻是袖手旁觀,對元铮來說也是好的。睿王一派少了一個得力幫手,元铮就多了一份勝算。
元铮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會毫無顧忌地将往事掀起。
東方問淵心中思慮萬千,雙眼微微收緊:“元铮,他很會操縱人心。”
紀煌音也點頭:“此人心機之深,實在讓人忌憚。”
她說完沉默了許久,聽着窗外紛紛落雨聲,眉頭卻不自覺皺了起來。
那道驚雷,她還該不該上前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