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前輩子的雷劈中了一般,紀煌音一時怔在原地。
她是有好奇過為什麼元宸會為她招魂,但後來一事接着一事地忙,她也就懶得去細想原因了,沒想到原因竟然是元宸喜歡自己!
祖師大人震驚之餘是深深的無奈,看來自己在感情的事上不是一般的遲鈍啊!
元铮并不知道她震驚的是這回事,還當她是聽了這些隐秘過往後一時驚異,并對她的反應很是滿意,點頭道:“估計你也是看過史料記載,相信烈帝深愛之人乃是明英皇後,所以才會如此震驚于此事吧?”
還沒等紀煌音想清楚怎麼解釋自己的震驚,元铮已不屑地嗤笑了一聲:“後世之人都被史書記載騙過去了,其實仔細想想就能明白,烈帝哪裡會深愛明英皇後?明英皇後不到三十而亡,她的兒子也被分封到偏遠小地為王,娘家勢力更是在朝堂上被拔除得一幹二淨。一個男人若深愛一個女子,怎麼會如此苛待她的後代和母族?烈帝真正愛的是玄音,更是想過廢掉明英改立玄音為後,後世史書不過是掩人耳目而已!”
元宸他……不至于吧?
祖師大人在心中小聲嘀咕,還是有些不可置信,她略帶尴尬地開口:“或許确如殿下所言,烈帝并不愛明英皇後,但也不能憑此說他愛的人就是玄音祖師吧……”
元铮低低地笑了一聲,他盯着紀煌音,臉上的神色詭異得可怕:“你可知玄音祖師因何而亡?”
房中莫名漫開一片恐怖的陰郁,紀煌音的呼吸不自覺有些急促。
她的死因,她自己都未曾得知。
紀煌音攥着扶手,反問:“為何?”
元铮低笑,輕聲說出那個淹沒在曆史裡的秘密:“我查遍記載,才知當年,或許正是明英皇後暗害了玄音!”
他話音才落,紀煌音瞬間頭疼欲裂,有一些零碎模糊的畫面襲來,是身着華貴宮裝的女子,笑着邀她一同品茗,她想看得更清楚一些,那些畫面卻又在瞬間紛飛遠去了。
自己前世究竟因何而亡,難道真的是因為明英皇後?
紀煌音臉色蒼白,為了不讓元铮發現自己的異樣,她咬着牙鎮定下來,迅速起身轉臉,假意思考地在房中踱步。走了幾步之後,紀煌音才回到椅上坐下,喝了一口茶強自定下心神,重新開口道:“殿下心思細膩,懂得帝王之心,竟能從烈帝對待明英皇後的态度就能分析出來他愛的另有其人,真是令人佩服。”
聽到這話,元铮的眼中翻湧上劇烈的情緒,是恨是怨是不甘,又凝成一片壓抑在平靜之下的瘋狂,沉默了半晌後,他才幽幽道:“我怎麼能不懂呢?因為我就是那個不被愛的女人的後代,我就是誤以為自己被深愛實則被利用的可憐女人的可憐兒子!”
紀煌音看着他眼中瘋狂的神色,和賀連烏琺簡直一模一樣。
她想起自己命芄蘭查到的記載,緩緩道:“如果我沒有記錯,殿下的親生母親,是賀連族的公主賀連藍绮吧?而賀連烏琺是她的親生哥哥,也就是你的舅舅。”
說起那位喂了蟲子的皮莎王族舅舅,元铮倒是沒有半點追憶,隻神色平靜地道:“你已在涼州見過他了,知道他是什麼德性。他被趕出皮莎之後建立魔教,可混迹了這麼多年還是一事無成。當年魔教被滅後他找上我,我本來是看在他是親戚,而江湖勢力又還有點用處,所以才幫着他重建了清源教。我又答應他,若是他幫我登上大梁皇位,我便幫他奪回皮莎。本以為他能夠賣點力氣幫到本王,誰知他還是那麼沒用,全身養滿了蟲子,還抓不住一個東方問淵!”
紀煌音搖了搖頭,直感慨這一家子的親情還真是‘感人至深’。
元铮又釋然地笑道:“不過他向來是沒用的,當年我母親為了保住賀連王族在皮莎的地位,甘願赴大梁委身于還是王爺的父皇,為她的這位好哥哥争奪王位出了不少力呢。而父皇為了穩住邊境赢得聖心,也與皮莎多有合作,那時幾人之間也可算互利互惠了。隻是帝王無情,一朝登上皇位之後,父皇為了拉攏朝臣坐穩皇位,原許我母親的後位,便送給了東方府的嫡長女東方怡。舅舅的魔教則成了他暗中對付揚州宋氏的尖刀,用完便丢棄一旁。更有甚者,幾年後皮莎也被他打得國破家亡,成了他登基之後的第一道征戰功績!”
元铮握着茶杯的手指收緊,連青筋都凸了出來,臉上卻還笑着:“父皇真是好深情啊,不僅利用我母親的家族為他自己添一筆功績,還要利用我母親對他的愛意,平衡後宮!”
紀煌音看着他收緊的手指,問道:“平衡後宮?”
“不錯。”元铮道,“你與觀明不是一直在查賀連族的借子偶人花紋嗎?其實這件事是父皇借我母親之手做的。母親為此殚精竭慮,損耗了元氣,生下我後,沒有幾年就病逝了。”
大梁皇族裡,有關陵王生母的記錄少得可憐,即便似玄音閣這般盡知天下事,所掌握的信息也不過是賀連藍绮生下皇子後,早早逝世。
賀連藍绮的死涉及皇族辛秘,如今還能知曉其中曲折的,或許也隻有她的親生兒子了。
元铮的聲音有着深切的哀涼:“父皇登基之初為穩固皇權,立了東方怡為後,卻又忌憚東方家的勢力,隻怕若讓東方怡生下嫡長子,有朝一日會出現外戚權勢過剩、逼宮造反的局面,因此一直不願讓東方怡有孕。我母親看出父皇的為難,可偏偏自己單弱,也是一直未曾有孕,于是她主動将自己的婢女何蓉蓉獻了上去,果然沒有多久就生下了父皇的第一個兒子。”
原來當朝備受寵愛的何貴妃、炙手可熱的大皇子,竟全都是賀連藍绮曾經為穩固地位所下的棋子而已。兩相對比,難怪元铮心中如此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