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城雖還算繁華，但終究比不上都城那般能夠熱鬧到深夜，紀煌音從何求出來返回客棧時，城中早已是萬籁俱寂。

客棧到處安靜得很，隻有守夜的夥計對着燈。紀煌音這一行人都是露宿荒野了幾夜，今晚到了涼州城客棧終于可以安心休息，她以為除了自己這個大晚上還要跑出去視察部下的玄音閣主之外，其餘人應該已是各自休整了一番便早早睡了。

然而紀煌音才上到二樓，正準備回房時，晃眼一看卻見東方問淵的房間還亮着燈。

她不由一愣，正想着這個人三個晚上沒好好休息怎麼現在還不就寝，東方問淵就開門出來了。

“你回來了。”

“嗯。”

紀煌音點了點頭，見他已換了一身新的雪白長衣，發冠雖還是束得端正，但發尾還略帶水汽，應該已經沐浴過，不怎為何還不歇息。紀煌音便走過去問他：“怎麼還沒睡，是有事要忙嗎？”

東方問淵略略移開視線：“沒什麼事，不過整理了些東西，所以耽擱晚了。”

他說完又看向紀煌音：“還順利嗎？”

紀煌音皺了皺眉，回道：“有些意外的發現，去你房間細談吧。”

東方問淵看她神情微肅，猜測事情并不簡單，便請她進了房間。

二人進屋後來到桌邊坐下，紀煌音将在何求中發生的蠱蟲之事與東方問淵說了一遍。

東方問淵聽完沉吟道：“西北之地雖罕見蠱蟲之術，但據說當年魔教的花魔本是西南之人，最擅長使用毒蟲毒藥，隻不過那時她的毒蟲還沒有這麼厲害，也未曾見過她使用可以操控他人的蠱蟲。若一切同我們之前猜想的一樣，那便是花魔逃回涼州後歸于清源教，七年之間精進此術，達到了可以操控他人的程度。”

紀煌音認同道：“之前我的人抓到混入暗網的人，無論如何都不能使他開口，我想這人的體内也是有蠱蟲控制的，所以才能抵抗住藥訊。”

她想了想，又肯定道：“探音暗使被蠱蟲入腦，是發生在追查借子偶人的途中，看來這一切真的都與清源教有關。”

東方問淵問道：“探音暗使是在什麼地方發現的偶人花紋？”

紀煌音從袖中取出何求知事交給她的涼州城地圖，指向其中一處偏遠的地方：“便是這裡。”

東方問淵順着所指看去，隻見那一處标注着地名。

“胡刹鬼市。”東方問淵輕聲念出地名，“這是什麼地方？”

紀煌音向他解釋道：“這是一處特殊的集市。此處靠近城郊，從前修得有一個羅刹廟，常聚了一群窮兇極惡之徒，許多人在此處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交易，後來漸漸發展成了一個固定的集市。這集市上日常也會賣些瑪瑙玉料、絲綢香料等物，還有許多中原地區不常見的罕見物什，後又有許多西域商人和一些關外遷進來的胡人在這裡住下，規模越來越大，涼州人便給它取了個别名，叫胡刹鬼市。當時我的人就是查到了這個集市，在裡面一個布料攤上發現了偶人身上的花紋圖騰。”

東方問淵聽完她的解釋，問道：“可有問到此類布料花紋由來于哪處嗎？”

紀煌音卻是搖頭：“那攤主販賣的布料實在太多，西域的、中原的他都有售賣，進貨布料之時常常混雜在一起，而胡刹鬼市中又常有倒賣的情況，因此他也不記得這塊布料是從何處收來。”

東方問淵看着那地圖上的胡刹鬼市，思索道：“魚龍混雜的地方最适合藏匿，說不定清源教的人就混雜在其中。既然花紋與蠱蟲都出于此，我們不如去實地查看一番。”

這與紀煌音的打算不謀而合。兩人又商議了一番，定好明日上午前往胡刹鬼市查探。

剛定完這些事，外頭街上就傳來了報更的聲音，打更人蒼涼的聲音拉得長長的，梆子‘梆梆梆’地響了三下。

此時東方問淵房中的燈都有些暗了，他靜了一瞬，沉聲道：“時候不早了，你快些回房休息吧。”

“嗯。”紀煌音側耳聽完那梆子空蕩的回音，笑着看向東方問淵，“竟然都三更了。我本來還想着，你這幾日沒休息好，今晚該讓你好好睡一覺，明早再與你說這些事情，結果還是煩你累到現在。你也快些歇息吧，明天一早還有得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