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國和親的隊伍入了城後,被随意安置在驿館,梁帝不過略派了些人來問候便再也不管了。直過了小半個月,才商定由梁國大皇子齊王與德昭公主和親。
這位齊王已到中年,他是個流連花叢之人,憲王對于德昭公主不感興趣,他卻被那幅畫像所迷,正巧原配新喪,便一力應承下了和親之事。
随着雲瑛一同陪嫁的婢女們知道後,隻覺得灰心挫敗。梁國對于他們的冷遇已讓人寒心,如今公主又要嫁給一個本事平平的皇子,未來的日子簡直是沒什麼希望了。
雲瑛聽了卻暗自高興。
嫁給一個無能且年長的人,于她而言更為穩妥,她熟悉醫理,有的是辦法将自己變成孀居寡婦,再用計脫身。
豈知人算不如天算,上天似乎有意要讓雲瑛多受些命運的磋磨,在她每一次重新計劃出生路的時候,都會給她一記重擊。
與齊王成親之事定下來後,德昭公主也并沒有受到太多重視。她仍舊被安排在驿館,等待三日後完婚。這一場和親婚禮的安排也是一應從簡,倉促簡陋得比之一般富豪之家還不如,梁國擺明了是輕視羽國,明晃晃地借機羞辱他們。
面對這樣的冷遇,随行的和親隊伍自然多有懶怠。天氣嚴寒,侍從婢女們都懶得挪動,隻有雲瑛還時不時出了房門,獨自到驿館中的小院裡走一走。
這天黃昏,雲瑛正在院中踱步沉思,她思索間聽得某處似有敲門聲傳來,敲門人叩得很輕,但叩出的聲音卻極有節奏。雲瑛眉心一動,循聲走到一處偏門,認真聽那門後傳來的叩門聲。
門後的人又反複敲了兩遍,雲瑛聽得分明,這是她從前與枝荷全福定下的暗語!
雲瑛小心回頭,看了看四下無人,便迅速将門打開,不料開門一看,外面站着的正是滿面風霜的枝荷。
“枝荷!”雲瑛震驚,“你怎麼來了?”
門外的枝荷見了她,陡然滾下淚來,早已說不出半句話,隻用力憋着喉中的哽咽,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雲瑛見勢不對,趕緊拉了她進來,趁着沒人發現躲到了就近的柴房之中。
到了無人之處,一直繃着情緒的枝荷方才放松下來,小聲地哭泣。
雲瑛見她遠道而來,心中已不好的預感。但還是先将枝荷扶到草堆上坐下,抽出巾帕為她擦去淚水,方才柔聲問道:“你怎麼跑到梁國來了,是不是京中出了什麼事?”
枝荷點了點頭,此時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哽咽着道:“公主您離開都城後不過十日,啟陽殿中便有人向王貴妃與皇上告密,說娘娘整日在殿中咒罵聖上,并意圖以巫蠱之術迫害聖上。皇上聽到後,一怒之下,就……就……”
“就怎麼了?!”
“皇上就下令賜死姝妃娘娘,命人給她灌下了毒酒,娘娘如今已經去了……”
什麼!
雲瑛看着眼前滿臉淚痕的枝荷,隻覺天旋地轉,五内如沸。她愣了許久,忽然栽倒,猛地吐出一口鮮血來。
“公主!”
枝荷趕忙扶住雲瑛。
雲瑛大口大口喘着氣,隻覺得腦中一片空白,過了許久方才找回自己的思緒。她推開枝荷為她擦拭嘴角鮮血的手,顫聲道:“你說……一五一十地說,是誰告的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枝荷才止住的眼淚再次滾落,她看着地上雲瑛吐出的那灘鮮血,不禁悲從中來:“告密的人,正是之前被公主刺瞎眼睛的老嬷嬷。”
雲瑛冷笑。
她還是太心慈手軟了,早知如此,就該斬草除根!
枝荷繼續道:“公主您離宮之後,我與全福本來計劃等到年下之時,趁着宮中忙亂便将娘娘送出宮外,誰知他們竟然下手得這樣快。全福擔心王貴妃會斬草除根,所以趕緊讓我逃出宮來,我又偷偷去求了宋大人。多虧有宋大人暗中幫助,我才得以順利來到梁國,才能見到公主一面。”
雲瑛聽完,默默許久,喉嚨裡忽然逸出一聲古怪的笑聲:“呵,我真是……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