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還有一名年齡更長的男子,同樣的衣飾華麗氣度尊貴,見他站起來,便取笑道:“六弟今日興沖沖地拉我來這斟星樓,說是要一舉拿下《山雨夜談圖》,可是看了好幾場總也不見你動作,我還當你改主意了。現下是最後一場,終于坐不住了?”
站着的男子眯眼笑了笑,望向樓下:“皇兄是最知道我的,名畫在此怎可坐視不理?不過好戲須得壓軸,現在該是我登台的時候了。”
大堂内一切已備好,圓座玉台有四個拱橋架在清溪上,由此通向台上四面,每一面有四個入口,一場燈謎可同時供一十六組人參加。
紀煌音與芄蘭下得樓來,馬上就有人過來領她們去到玉台的後側。閣主大人要參加,自然有人把一切安排妥當。
她二人順利來到其中一面的入口,此面另外三個入口已站好了人,或獨自一人,或帶有侍從朋友,皆在等待開始。
才方站定,一陣‘咚咚咚’的密集鼓點就敲了起來,中場休息時大堂點亮的燈再次熄滅,隻餘台上燈光。
‘叮——’
一聲清脆的磬響,覓雪蹤的香氣飄散開來。遊戲開始,四面的人紛紛進入迷城。
紀煌音和芄蘭一前一後地走入屏風圍城的通道裡,沒幾步便到了第一個分岔路口。
兩條路口各有一根引線可拉開擋門,中間挂了一盞精巧的彩燈,上頭寫着謎面:欲訪春。
芄蘭不擅此道,念了一遭便不作聲。
紀煌音晃了一眼燈謎,道:“往左一扇。”
芄蘭依言拉開左側引線,果然望見擋門背後隻一扇屏風的距離就有第二盞彩燈。芄蘭略感驚訝,從未見閣主猜燈謎,沒想到竟如此厲害:“主人怎麼猜得這樣快?”
雖有屏風隔擋,但迷城裡都是人,為了掩人耳目,芄蘭換了個稱呼。
紀煌音微微一笑,道出其中關竅:“既要訪春,時節自然還是冬天。冬即是東,斟星樓坐西朝東,我們自玉台右面進入,因此左側便是東方。立春為第一個節氣,走一扇距離,就可訪到春了。”
芄蘭歎服:“原來如此,主人真是厲害。”
“不算難,”紀煌音一邊說一邊與芄蘭走到下一個彩燈前,“想來每個入口第一關的難度都不會太高,距離如此近,瞎猜也能對一半。這樣做是為了保證不會有太多人剛進來就被刷出去,不然這場遊戲就無趣了。”
聽了這話,芄蘭心裡直嘀咕,怪不得自己覺得無甚意思,估計她就是那個剛進來就要出去的人。
到了第二個燈謎,難度開始增加,彩燈上什麼字也沒有,隻淡淡畫了三圈細線。芄蘭甚至繞着燈上下四面都看了一遍,确定沒有别的字在上頭。
“是不是他們放錯了燈?這上面什麼字謎也沒有。”
紀煌音沉思片刻,道:“沒放錯,往右走,三扇距離。”
芄蘭拉開右側引線,彩燈未滅,三扇之外果然又是下一盞燈,她驚喜地回頭望着紀煌音,眼裡全是驚歎。
紀煌音被她閃閃發光的眼神逗笑了,知道她好奇,不等她問便貼心地解釋:“這三圈細線就是謎面。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我們方才左拐,此刻站位是背西面東,因此往右南去三扇即可。”
芄蘭聽罷感慨:“謎面古怪不說,還有這許多學問,難怪這麼多日隻有一個尹翰林能通過。”
紀煌音輕描淡寫地道:“不弄上些彎彎繞繞的學問典故在裡面,如何能唬得住那些所謂風雅之士呢?他們就吃這一套。”
二人繼續前進,随着進入的深度增加,燈謎的難度也越來越大,有些是一兩個字,有些是畫,還有些是奇怪的符号,芄蘭已經聽到好幾個人被宣布退出了,然而紀煌音卻是一路推進,幾乎沒有停頓。
對此,芄蘭從開始的驚歎不已,到後面習以為常。閣主就是閣主,玩心一起,連猜燈謎都不輸旁人,看來今天的《山雨夜談圖》要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芄蘭有所不知,紀煌音進入迷城既不是因為玩心,也不是想肥水不流外人田。她方才在二樓聽見大堂的議論,擔心容長老将燈謎設得太難,沒有人拿到彩頭,反而損了斟星樓的聲譽。
若是尋常的獎品倒還無妨,偏偏是要拿一幅頗有争議的名畫來做彩頭,現下聲勢已經造出去,前面四輪燈謎都無人通過,今夜這畫送不出去反倒容易讓人捏了話柄。
第五輪是最後一場遊戲,紀煌音當時在雅間裡已敏銳地察覺到有些騎虎難下的意味,所以她才親自下樓來走一遭,就是盤算着若是這一輪還沒有人拉響金鈴,隻好她來了,無論如何先對付過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