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紀煌音提及讨要,東方問淵眼中閃過一道寒光,他無不諷刺地道:“紀閣主要求的報酬實屬強人所難,林妍靜付不起也是情理之中,玄音閣如此追殺逼迫,難道就是做生意的道理?”
紀煌音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擡手端起茶盅,用碗蓋緩緩地刮那些浮在茶湯上嫩綠的碧螺春葉子,白瓷細細的碰撞聲回蕩在得音堂中,一時誰也沒有說話。
半晌,紀煌音放下茶盅擡頭直視他:“東方公子此言差矣。所謂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我們玄音閣做生意從來講究誠信,林小姐若付不起報酬,一開始就不該與我談這樁生意,更不該拿走秘籍。她将秘籍交給韓少磊,待這位少俠把功夫練個七七八八,再告知我付不起報酬,這難道是說一句玄音閣強人所難就可以揭過的嗎?”
東方問淵眸光微沉,皺着眉頭沒有開口。
“話又說回來,”見東方問淵沒有回答,紀煌音突然語氣一轉,“仔細一想東方公子說得也有理,玄音閣當初的要求确實有些強人所難,朝臣名單這樣的東西本不是我閣該好奇的,我這個閣主後來仔細想了想,也覺得不應執着于此。不過我閣之所以一直對林小姐糾纏不休,說到底隻是想要全了對外的名聲,好讓别人知道玄音閣雖不是什麼名門大派,卻也不是可以任人愚弄的。今天既是東方公子親臨,又親自為她講和,不如你我各退一步,就此了結了此事,如何?”
東方問淵聽過這一番話,沉默着盯了她片刻,試圖從她的表情中找出什麼破綻,卻發現她今日神态自若,竟有一種從未沒有的凜冽之感。
沉吟了許久,東方問淵終于問道:“要如何了結?”
“簡單。”紀煌音見他一副全神戒備的模樣,不由得笑歎,“既是林小姐付不起原有的報酬,若想要玄音閣放過她,那便幹脆些,她多付我一些銀子就罷了。”
東方問淵本以為紀煌音會再出什麼無理要求刁難,誰知她隻是要錢,當即答道:“如此也好,玄音閣需要多少銀子,盡管開口,我替她付了。”
不愧是世家大族出來的貴公子,對青梅竹馬有情有義還不缺錢砸。
“十萬兩。”
紀煌音淡淡笑開:“《嘯風劍法》是當今武林中難得的上乘劍譜,當年我閣為得到它也付出了不少代價。所以東方公子若能付我十萬兩銀子,玄音閣與林小姐之間的帳便一筆勾銷。”
現在的玄音閣不缺劍譜,最缺銀子,祖師大人正愁沒處發橫财,這筆橫财就自己上門來了。
東方問淵似乎不信她能如此簡單就放過林妍靜:“付清十萬兩,玄音閣真的會放過她?”
紀煌音道:“千真萬确。”
東方問淵凝眸,沉聲道:“好,十萬兩白銀今日便會送上玄音閣,還望紀閣主說話算話。”
東方問淵那雙寒潭一樣的眼中沒有半絲波濤,仿佛這十萬兩銀子隻是随手一擲,他微微側首向身後的人吩咐:“執言,去取銀子送來。”
“是。”名叫執言的深衣少年領了命令飛快下山。
紀煌音看着東方問淵的人匆匆而去,心裡早已樂開了花,臉上卻還是保持着淡然的笑意:“東方公子盡可放心,隻要收到報酬,玄音閣再不會以此事為難林小姐,還請轉告她安心。”
東方問淵一向厭惡紀煌音,見事已談妥便不願與她再多費口舌,隻冷冷道:“時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擾玄音閣做生意了,告辭。”
他說完,也不待紀煌音作何反應,漠然負手轉身跨出了得音堂。
“東方公子慢走,不送。”
紀煌音看着他離去的背影隻在嘴上敷衍着送客,甚至都沒起身走兩步裝樣子。
東方問淵不願意看到她這個讨人嫌的閣主再多跟着自己走幾步,紀煌音又何嘗想看到他這身晦氣的奔喪打扮在自己地盤多停留片刻?因此一個速走,一個不留,倒也是兩下滿意。
祖師大人此刻坐在得音堂中,已開始盤算起那十萬兩銀子要花在什麼地方了,哪有功夫再管别人?她隻等着銀子送上了山,便是和那三個災星劃清了界限,從今以後她要離他們越遠越好,才好安心開始她的複興大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