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約定好一起離開的祖萬殺赴約時,看到的還是一隻空籠子。
渡讓她提前解開鎖,卻沒有真的等她來。這次渡交給她的道理是“信任”,又用空籠子告訴了她“背叛”的下場。
祖萬殺沒有表現出失望的痛苦,沒有責問茶川,也沒有氣得斬開籠子,她久久地看着籠子裡的被褥,上面還有渡殘留的折痕。她蹲下爬了進去,模仿渡的姿勢躺在裡面,慢慢縮成一團。
她的眼睛已經完全愈合了,一雙烏黑的眼睛看着墨染的天空和繁星,星光折射成了淚光,從她眼眶裡搖搖欲墜。
胸口又悶了起來。這是心情不好。
祖萬殺攥拳重重砸着胸口,讓疼轉移到皮膚上,眼淚被震出了眼眶。她哭的時候很安靜,平靜的表情不會表現委屈或是顫抖,就是流着眼淚,流完了夜風一吹,什麼也不剩下。
三個人看着安靜的祖萬殺,也陷入了一陣憋悶壓抑的沉默。
過了許久,屋青青咋舌搖頭,“有點過分了,族長。”
屋渡厄也感覺自己過分了。她以為自己最喜歡祖萬殺的年少時候,其實早就失去了談喜歡她的資格。她明白了祖萬殺在鎏金江邊的那句話。
——你什麼也不知道,你知道她一個人經曆了什麼嗎?
祖萬殺察覺到了自己過去給三人情緒帶來的影響,有些尴尬地嘟囔:“怎麼這銅鏡裡都是我的畫面,不應該是姬會然的嗎?難道她對我情有獨鐘?”
銅鏡果然有意識,她這話隻是一個試探,銅鏡卻立即有了反應,再次變化出的場景已經不再有關祖萬殺,甚至地點也不再祖家界了。
這次是在一處街道上。
祖家界還是萬裡晴空驕陽正燥的天氣,這裡卻陰雲密布,地勢以山陵居多,潮濕盤踞在山間,三人剛到,就感覺皮膚都粘上了一層水汽。
這裡還在下着微雨,天色蒙蒙亮的清晨,街上除了更夫和一些商販,沒什麼人。
街頭拐進來一隊戲班子,馬車上拉着唱戲的各種道具,七八個男男女女沉默着趕路,隊尾墜着兩個累得互相攙扶的小女孩。
屋渡厄和祖萬殺一眼就看出其中一個是白命蘭。
她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瓷白的皮膚很顯眼,在昏暗的街道裡是一抹亮色。
祖萬殺一挑眉,對這一幕還算滿意,“白命蘭狼狽的時候可不多,我得瞧瞧是怎麼回事。”
年幼的白命蘭确實很狼狽。她穿着很薄而破爛的衣服,身上都是被打出的鞭痕,青一塊紫一塊的舊傷在她脖頸上十分明顯,衣服下隻會更多。
屋青青皺眉道:“戲班子學手藝都是這樣,不把人當人。動辄毆打,幽都城内也有被活活打死的冤魂。”
祖萬殺道:“放心啦,她那鬼心眼子,吃不了虧的。”
白命蘭的性格從小就可見一二,即使被打得遍體鱗傷,又連夜趕路,但和同伴攙扶時絕不喊累,咬着牙默默堅持,直到戲班子在街上一處空地停下,開始搭戲台子,同伴蹲在一邊抹淚,她也一聲不吭。
隻是冷冷地掃視着戲班子的人,看着其中兩個人的目光最陰,看來那就是毆打她的班主父子。
同伴悄悄湊過來推搡她,“小白,你别盯了,小心再打你,忍一忍算了。”
白命蘭冷哼一聲,收回了目光,問同伴:“你剛才注意到了沒?那小畜生一直捂着肚子?”
同伴圓圓的大眼睛看了過去,又立即收回目光,點頭有些激動道:“還真是!你怎麼做到的?又學新的邪法子了?”
白命蘭輕輕勾了下唇角,“這回的法子更狠,保準他三天之内沒命,你等着看好戲吧,就是反噬有點狠,等我緩兩天,把老畜生也一塊捎上,讓他們父子在黃泉路上繼續搭伴唱戲。”
“這個好!”同伴低聲笑起來,眉眼彎彎的很可愛,要不是說的話三人能聽到,還真以為是湊在一下嬉笑的良家密友。
“不過,小白。”同伴有些擔憂,“你學這些東西,對你身體影響很大,等那兩個畜生死了,沒人打我們了,就不要再學了吧。”
白命蘭皺眉道:“我學這些是為了保護我們,這兩個死了,以後再有人欺負我們怎麼辦?”
同伴猶猶豫豫地沒有反駁什麼,但白命蘭願意保護她,讓她很感動,主動拉住了白命蘭的手,低聲道:“等我們長大了,我帶你回去找我家,以後我養着你。”
“别不自量力了,先活下來少挨兩頓打吧。”白命蘭嗤笑一聲,但沒有甩開同伴的手。
忙活着扯戲台子紅綢的班主見兩人湊在一起,怒聲道:“還偷懶!白命蘭,姬會然,趕緊給我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