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瞅什麼。”

“你怎麼了？”

“我沒怎麼。”

“那你幹嘛一直盯着何嘉嘉看個沒完啊？”

“我什麼時候盯着他了？”

“沒盯着他？你看看你都把人家瞅毛了。”

“嗯？”

我嘟哝着撇了一眼何嘉嘉，沒曾想竟然和這小子四目相對了。何嘉嘉毫無疑問的向我投來異樣的眼神，像在詢問我發生什麼事了嗎，就連站在他工位旁的柳東看着我也是莫名其妙的。我慌慌張張趕忙低下頭去，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

“你看吧，你都把人家看毛了。”

“我…我那是想看看他們改Bug改得怎麼樣了。”我狡辯道。

“我理解你解決問題心切，可是你也得給人家時間啊。”

“我怎麼沒給時間啊，我可什麼都沒說啊。”

“你是什麼都沒說，可你的想法全挂在臉上了啊。”

“什麼就挂在臉上了啊？我完全沒把Bug放在心上啊。”

“小麥姐，你就别狡辯了，你看看你那眉頭都皺成什麼樣子了。再這麼皺下去，眉間了就要出現溝壑了。”

“你說什麼呢？什麼就溝壑了啊！你小子出來，我們去天台上單挑！”

這時，許昂噗嗤一下笑了出來。他慌張的擡頭張望四周，好在每個人都沉浸在忙碌的工作中。發覺沒人注意後，許昂長舒了一口氣，繼續擺弄起手機來。

“小麥姐，你可别挑釁我，我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把你撂倒。”

“嘿，你這是欺負人。”

“沒辦法，和女人相比，男人在力量方面天生就有得天獨厚的優勢。你确定要挑釁我嗎？”

許昂回完消息，側頭沖我做了一個鬼臉。我氣的将手機放下，不再理這個毛頭小子了。

之後的一段時間，公司的氣氛并無異樣，隻是管理層和各部門老大的會議多了起來。柳東和老王也是忙得暈頭轉向，連日常的工作都有些應付不過來了。

我想管理層能這麼高頻率的召集會議，可見裁員計劃很有可能已經下達到各部門負責人了。不過他們開會都在讨論什麼呢？是每個部門的裁員比例，亦或是确定裁員名單，甚至已經開始就裁員名單進行讨論了嗎？

不過辦公室裡的工作氛圍還是保持一貫的風格，響徹着敲打鍵盤的噼裡啪啦聲音，還有就某一功能需求展開的激烈讨論。人們臉上的表情仍然是平靜如水，隻是在就某一需求的執行方案無法達成一緻的情況下，才會劍拔弩張怒目對視。看樣子裁員計劃應該還沒有傳出來，我不禁感歎這幫部門負責人的嘴可真夠嚴的。

自從上次大劉把我叫到小會議室親口告訴我裁員的事之後，他那邊就再沒傳來任何有關的消息了。起初我還覺得他多少有些小題大作，可眼看着這幫老大來了公司不知去向的情況越來越多，心裡不免忐忑起來。心想裁員計劃的執行時間或許越來越近了，保不齊哪天我就會被人力資源部的同事叫去，通知自己被裁員了。

我也不是沒想過主動出擊，比起坐在公司天天焦慮，或許現在趕快找一份新工作才是破局之道。抱着這樣的想法，我更新了簡曆，也在招聘App上投遞了幾份簡曆，可是都石沉大海了。有的人力還比較盡責，最起碼還看過你的簡曆，但是也都沒了後話。

另外我的工作經曆也比較尴尬，看似在同一個崗位上深耕多年，項目經驗也較為豐富，可好像跟大部分在招聘的崗位都不怎麼匹配。像是招聘軟件測試崗位的，一般要求2年以上工作經驗即可。而我這種比起2年長出不少工作經驗的老員工，不一定能入了人力資源的眼，他們更想招聘的是剛畢業沒幾年的職場新人。此外，要求8年甚至10年以上工作經驗的經理總監級别的職位，先說自己是不是真有意願挑戰一下，說實話我也覺得自己并一定能勝任得了，正可謂是高不成低不就的。所以一番工作找下來，沒有半點兒成果不說，不禁開始懷疑自己的工作能力。這麼多年幹下來，感覺就跟白幹了似的。

暫且不說自己卡在三十這個不上不下的年紀，如果幸運的讓我真就找到一份新工作，自己真的還有那個精力再重新認識一遍新同事，真的可以自信的說出自己可以很快的适應新環境嗎？

在現在這家公司，我已經為了工作耗費了大好青春。如果去到其他公司重新來過的話，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那個勇氣。更何況我都已經年過三十，既沒有特殊才能，也沒有驚為天人的神仙外貌，還有會有人中意自己嗎？

每每想到這兒，我的腦瓜仁就疼得厲害。現在的我真是什麼欲望都沒有，隻想每天有個班上，安安穩穩的還貸款過日子。

所以最後我還是妥協了，想着自己會不會是留下的那一個。就算真的被辭退，我也得拿到賠償金再卷鋪蓋走人。

随着日子一點點流逝，我漸漸發覺身邊的同事身上的異樣。有的人前一天還正常來上班，隔天工位就變空了。看樣子裁員計劃已悄然開始推進，同事們不禁開始讨論下一個被裁掉的人會是誰。不過他們通常會避開人群讨論，聲音小的如蚊蠅一般，生怕被不相幹的人聽見。

裁員計劃就像是顆定時炸彈，不知道哪天就會把我們這幫卑微的打工人炸得四分五裂，甚至連骨頭渣都不剩了。

每個人都惶惶不安艱難度日，巨大的精神壓力已經蓋過了堆積如山的工作。有的人工作中頻頻出錯，有的人工作效率下降明顯。可能這種事放在平日稀松平常，可到了這個節骨眼一個納米級别的錯誤也會被無限放大，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而這根看似輕如鴻毛的“稻草”，在初春的某一日，不幸的落在了我所在的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