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執玉眼眸裡翻湧着細細密密的情愫,細膩纏綿,帶着安撫意味。
安之流忽然感到了些難過。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令他心頭酸澀。
幾乎很久沒出現過的情緒。
少年抿着唇,一語不發,眼底是先前還未消融的冰。
完了。好像生氣了。
顧執玉略有些慌亂,開口問了一句:“剛剛找我,是來還妖丹的?”
“嗯。”安之流點頭。
少年一身玄色衣裳,高束起的黑色長發透露着驕矜恣意的神采。但他此刻神情愣愣的,莫名顯現出一股柔軟,與他充滿銳氣的外表相背。
“我拿回來了。”顧執玉眨了眨眼,随即道,“他們說什麼了,哪裡欺負了你?”
男人說了與剛才截然不同的話。隻一句,便給剛才的事定了性。
少年愣怔了一下。
顧執玉正想着趕緊去順毛,就見安之流低聲開口。
“我故意傷他的。”
少年說完便垂下眸子,眼底浮現出薄薄的悲涼,等待男人最後的宣判。
“他們出言不遜,你教訓一下,也是合乎情理。”
顧執玉輕挑着眉看着對方,眼眸裡流動着幽幽光亮,接着看似一本正經地說道。
“鶴引對你惡語相加,現被那妖丹傷了,也算咎由自取。”
“燕歸我也罰了。”
他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但小師弟這麼做當然有他的道理。能讓小貓氣急打人,定是他們冒犯在先。
至于冒犯的程度是否大到可以動手,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内。
安之流忽地擡眸,難以置信地看向顧執玉。
少年怔神,有些說不出話來。
惡語相加?隻是因為他聽見顧執玉和白霖笙在一起,心生嫉恨,惱羞成怒罷了……
“嗯……”顧執玉想了想,一雙眼認真地看着安之流道,“我沒在問你的罪,安師弟。”
他怕安崽還在炸毛,繼續絮絮叨叨地道:“方才……方才那些,我說給他們聽的罷了。别生氣。”
“我知道的,安師弟不是會恃強淩弱的人。”
“定是他們冒犯在先。傷了便傷了,他們既要我來決斷,那我便向着自己心中所想。”
将偏心說得理直氣壯。
*
安之流不知是怎麼與顧執玉來到鏡水天的。
男人一路絮絮叨叨,頗有些收不住。
安之流心中酸澀難言的感覺更甚。
現在的場景令他感到陌生而又熟悉。
就好像,他們從來都是親密無間的關系。
眼前人的神情實在太過柔軟,好似他說什麼都會被包容。
安之流忽然很想,将心中所想都告訴他。
向他傾訴心裡陰郁的,卑劣的念頭。
讓他不要靠近别人。他希望師兄隻與他在一處。不接觸其他任何人。
可這像個貪婪的怪物。
如果開口,師兄定會感到很惡心吧。
可他不就是個半人半妖的怪物嗎。
身上流淌着令人嫌惡的妖族之血,生長着不似人類的骨骼結構。師兄一直都厭惡他,不是嗎。
因為他是惡心的半妖。
是不詳之兆。
所以現在,是在做什麼呢?
少年張了張嘴,有些發不出聲音,但還是硬生生出口,嗓音有些啞。
“師兄剛才在與白師弟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