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震耳欲聾,又一道閃電劃破長空,一場大雨傾盆而下。
顧執玉便與那蛟在雨霧之中纏鬥,有靈力籠罩,顧執玉淋不到雨,隻微微濕了些發尾與額角。些許雨水從顧執玉額角滑落,沾濕了眼尾。男人随意拭去,睫毛輕顫,垂下的眼眸裡是前所未有的冷沉神色。
角落裡安之流有些呆呆地看着這幕。少年倚坐在一塊石頭邊,秾豔的五官此時沾了些灰塵,臉上數道被沙礫劃破的傷痕,嘴角處殘留幹涸血迹。安之流受了内傷,現在依舊疼得不斷喘息,殘破衣袍下胸膛輕微起伏。神情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顧執玉為什麼回來,又為了什麼擋在他面前,明明剛才可以和白霖笙一起走了的。
是為了......他嗎?
“嘭——”
龐大的身軀轟然倒下。
顧執玉取了它的妖丹,一劍刺死了它。
而後腳步一轉,向安之流而來。
男人滿身血污,身上的白衣早已破敗不堪,露出的皮膚上遍布着深淺不一的傷痕,新傷,甚至還在涔出點點猩紅的血液,傷口的主人卻不以為意,随手扯了扯還在的衣服,遮住了點傷口。而後垂下眸子,眼神閃動着看向安之流。
顧執玉俯身,見少年有些呆呆的,不禁微微皺了下眉,略顯焦急道:“怎麼了安崽,還很痛嗎?”
安之流驟然聽見這個已經很久沒從顧執玉口中聽到過的稱呼,手指神經性的彈動了一下,心髒周邊出現陣陣悸動與疼痛。
安之流緩慢搖頭:“不痛。”
一點也不痛了……他好像不太能感覺到身體上的知覺了。
顧執玉一時太過着急,又很擔心小師弟的傷,沒意識到他剛才的稱呼對現在的他們來說很陌生。
“怎麼會不痛。”顧執玉眉心蹙了蹙,深黑的眼眸蒙上了一層冷意。怎麼會不痛呢。修真界的等級跨度其實很大,即使隻隔了小境界越級挑戰都極其困難,且等級越高跨度越大,顧執玉能殺了那蛟,純粹是開了挂。安之流生生受下出竅巅峰的一擊,内裡隻怕已經破碎不堪。
“我去剝了它的皮。”
話是這麼說,但現在更要緊的是小師弟的傷勢,鞭屍還是再等等。
“安…師弟,别動,我先給你療傷。”
顧執玉抓過安之流的手腕,細細查看他的渾身經脈和内裡。出乎意料的是,安之流的傷沒有他想象的那麼嚴重。
忘了,安之流是書裡的反派,有着妖族王室之血的半妖。其自愈能力極其強大,連他的血都是天階丹藥。
書中的大反派,不僅自愈能力強大,修煉詭道的天賦也極其出色。顧執玉先前對此隻是有個文字印象,不能将書裡那個悲慘強大的反派與安小崽子結合起來。
現在驟然想起來,才反應過來。
小崽子真厲害!
不僅修仙的天賦強,修詭道的天賦更強!
顧執玉垂着眼皮,眼角眉梢不自覺浮現出一點笑意。
至于悲慘的結局,顧執玉不會讓它發生。
雨不知何時停了。顧執玉拿出那枚剛從黑蛟體内剖出的金丹來。流光溢彩,璀璨奪目,蘊含着及其深厚的靈力。妖丹本就難得,更何況是修煉近千年的大妖,這顆妖丹極其珍貴。
不過顧執玉拿出來,是為了幫安之流療傷。黑蛟用内力打出的一擊,即便它已經死了,那股内力依舊在安之流體内橫沖直撞。若不用它的妖丹慢慢引出來,會讓安之流難受很久。
顧執玉将妖丹緩緩托起,遞到安之流面前。一手輕撫他丹田處,指尖流出靈力,為他療傷。
安之流安安靜靜的,像某種乖巧的小動物,在顧執玉手下不動彈,任由其靈力在體内穿梭。
療完傷後,顧執玉才松了一口氣,臉上神情是自己都意識不到的輕柔:“我們出去吧,安師弟。”
他更想喊小師弟或者安崽。但現在的情況下,好像哪個都不大合适。
小師弟已經不是“小師弟”了。
他也已經很久沒叫過他安崽了,不算剛才那聲的話。進秘境前還對他冷冰冰的,忽然親密起來,好像有些不懷好意,小師弟不會覺得他很奇怪吧?
顧執玉俨然忘了他剛見面時就掐人家臉的事,認真思考起了該怎麼和小師弟親近而不讓他覺得他奇怪。
安之流從顧執玉過來開始,便一直看着他。瞳孔如黑墨般深邃,眼眸裡藏着讓人看不懂的情緒。
他忽然開口,聲音有點啞:“你受傷了,狀态很不好。”
眼前人面色發白,隻是本就如雪的皮膚看不出太大異常,唇上不見血色。衣裳上遍布或深或淺的血迹,有黑蛟的,也有顧執玉的。
顧執玉一愣,垂下眼皮柔聲道:“好,我現在看看。”
旋即起身,想打開芥子拿些傷藥,卻不想突然眼前一黑。
男人身恣高挺,絕對稱不上瘦弱,倒下時卻像片紙似得,輕飄飄的,而後被一截冷白欣長的手臂接入懷中。
安之流穩穩接住了他,見他隻是靈力耗盡昏倒了,松了口氣。男人雙目緊閉,濃密烏黑睫毛根根分明,輕輕顫動着,猶如蝶羽。膚白如玉,好像珍貴的琉璃玉器,一碰就碎了。
顧執玉從幾天前醒來,看着他的眸光中便總帶着絲絲縷縷柔意。現在那雙眼睛閉上了,便顯得冷酷無情,一如男人曾經那樣。
“如果能一直這樣選擇我就好了。”
安之流低垂着腦袋神色不明,而後扯了扯嘴角笑了起來,眼眸裡泛着幽幽的光。
“選了我,就不能變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