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林秋循着苟天明的叫聲看過去,果然從處理站門上鑲嵌的監控畫面中看到一輛龐大的白色貨車從處理站的大門堂而皇之地開了出去。
而處理站的機械栅欄沒有絲毫阻攔的迹象。
曲林秋看着這塊監控顯示屏若有所思。
那群人臨走前也沒想着處理掉這裡的監控記錄,不像是因為忘記了這一茬,而是他們認為即便處理站的人發現這段監控錄像,也不會對他們的到來感到驚訝……
“等等,這輛車的輪胎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曲林秋的目光定格在畫面中那輛絕塵而去的貨車輪胎上,突然發現了一處模糊的痕迹。
這輛貨車在移動因此他也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那一定不是輪胎上固有的東西……倒像是什麼花紋。
苟天明連忙湊近去看,手下一邊操作屏幕放大一邊分辨着說道:“這圖案像是在哪裡見到過……在哪見過啊?”
他拍腦袋想了半天,可惜一點也想不起來。
曲林秋環顧四周沒再發現其他異常,便拉着還在原地琢磨輪胎上标志的苟天明加快腳步離開了處理站。
那群人以為來喂食動物的流浪者都已經被烈犬咬死分食了,所以一定沒想到還有漏網之魚。
而他和苟天明不巧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被發現可是要被滅口的!
這晦氣地兒還是趁早離開的好。
二人一路避着監控返回監護站時,時間已經接近晌午。
曲林秋和苟天明在進門前對視一眼,抓起地上的泥土便往臉上身上一頓抹,還将身上配發的衣服撕扯出幾個大口子來,看上去好不凄慘。
“待會兒如果管事問起來,咱們要一口咬定意外發生後就立刻跑出了處理站,在後邊荒地裡躲了半天才敢回來。”
曲林秋對苟天明交代道。
方才他從那個領頭男人的口中聽到了“崔敏”兩個字,但由于距離太遠具體說了什麼他并沒有聽清楚。
但不排除崔敏和這群人有勾連的可能。
如果崔敏和這群人之間有聯系,為了保住小命,他們就必須在崔敏面前瞞住知道的一切。
苟天明腦子靈光,當下神色嚴肅點頭,“明白。”
曲林秋得到回答後颔首,最後看了一眼兩人的“妝容”,推開了監護站的大門。
“怎麼這麼久才回來?”
門打開正對上崔敏那張可怖僵硬的臉,苟天明不自覺地抖了抖,低下了頭。
曲林秋故意不同她對視,垂眼的瞬間一滴眼淚滴落砸在地上,配上他那副一看就出了事的行頭讓人看上去便不忍責罵。
這還是曲林秋從前在鄉鎮裡摸爬滾打鍛煉出的技能,沒想到多年後用起來還是這麼得心應手。
隻聽他啞着嗓子,一副被吓丢了魂似的紅着眼眶開口道——
“您是不知道,那處理站裡的狗發了瘋,我們剛走到跟前就朝我們撲上來,馮哥運氣不好被撲倒在地,我們兩個看都不敢回頭看一眼就跑出了處理站……崔姐,那裡面那麼危險你怎麼都不告訴我們呢?”
一字一句泫然欲泣聲聲控訴,打得崔敏一個措手不及。
崔敏的臉依然如同蠟像一般僵硬蒼白,本要開口的話梗在心口冒不出來了。
她似乎也沒料想到竟然還有人敢大着膽子質問她。
苟天明見狀眼睛骨碌碌一轉,也在一邊忙不疊點頭附和,“就是就是!以前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害我們差點死在裡面!怎麼說!”
“……”
崔敏看着手叉腰氣焰嚣張的苟天明,神色愈發僵硬青白。
“無論如何拖延了時間連累所有人等着你們開飯就得受罰,你們兩個今天的晚飯取消了,餐後去把所有人的盤子刷幹淨。”
這懲罰也不是那麼殘忍,苟天明心道萬幸躲過了一劫,連忙拽着曲林秋一屁股坐在了飯桌旁。
二話不說就抄起筷子大吃大喝起來——
“幸虧罰的不是午飯先讓我吃飽這頓再說……曲哥,愣着幹嘛下筷子啊!”
……
飯桌上,曲林秋和苟天明沒來得及更換破爛的衣服便落座吃飯。
二人滿身的血腥,衣服上甚至還留着中年男人風幹的血迹。
過堂風一吹,整個餐廳裡都彌漫着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
曲林秋吃得差不多後擡起頭,視線落在首位的崔敏身上,微微一頓。
崔敏同樣也在吃飯,不過比起他和苟天明那副像是在吃斷頭飯一樣的架勢,她顯然優雅許多——
但她的表情卻不似她的動作一般遊刃有餘。
曲林秋和苟天明的座位距離崔敏隻隔了兩三個位子,因此曲林秋能夠清晰地看到崔敏低下頭吃飯時嘴角在抽搐。
她的眼球突出的弧度有些吓人,眼白的部分布滿紅血絲,眼神異常兇狠。
像是和這頓飯有什麼隔夜仇。
包括她扶着餐盤的手,幹瘦的手爪上滿是皺紋,青筋暴突,捏在盤子邊緣的指甲刮在瓷盤上發出“咯吱咯吱”的刺耳響聲。
她的身體像是在極力忍耐着什麼似的抖動。
“曲哥,咱倆身上很臭嗎?”
苟天明悄咪咪地湊過來,嘴裡還咬着個肉包子含含糊糊問道。
曲林秋遞去一個眼神,為什麼這麼問?
“不然她為什麼時不時要瞪一眼咱們倆,你看你看又瞪過來了……曲哥,我怎麼聽見她好像氣得在磨牙了?”
苟天明說着縮回腦袋,不敢再和崔敏對上視線。
曲林秋心道你還真沒聽錯,那女人此刻就盯着他們倆把她那口牙磨得“噌噌”響,不過——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崔敏,正望進她那雙目眦欲裂、滿是渴望的混沌雙眼。
她的嘴角甚至還挂着吃飯時流下的口水。
崔敏還沒到七老八十掉牙的年紀,不可能吃頓飯也會控制不住流口水。
曲林秋想着,偏頭對苟天明悄聲說:
“我猜,她不是氣咱們身上太臭……”
“她是被香得快要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