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真的,這是我自己的決定。”喬頌盯着膝蓋上那道剛剛長好的疤痕,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
他沒和夏遲說實話,隻是随便找了一點看似合理的借口,“舞蹈是我的一個夢想,但是……人不能總活在夢裡,你了解我的情況,能擠進現在的圈子已經很幸運了,我沒什麼決定權,也沒有挑揀工作的權力,參加那個綜藝不會給我的工作帶來任何收益,經紀人勸了我好多次,我想……他說的是對的,趁着現在事業上升期,我應該選擇更有利于以後發展的道路,我……”
“喬頌。”一直默默聽着的夏遲突然打斷他的話,“你……”
她想問喬頌是不是真的想要放棄舞蹈,但這個問題哪怕隻是問出口都顯得過于殘忍。
聽着對方稍顯猶豫的聲音,喬頌知道她想說什麼,“都說了這是我自己的決定,我已經想開了,人生哪有十全十美的,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他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言道:“對了,上次給你郵的東西,怎麼還給我退回來了?”
那是一個新款的mp3,帶着細閃的深藍色烤漆,像星空一樣。
夏遲:“額……”
喬頌:“别說什麼價格太貴不能收,咱倆都認識多少年了,偶爾送你個禮物很正常吧,再說了,你也沒少給我郵特産,就當是我的回禮呗。”
夏遲:“也不是……我這個随身聽挺好的。”
喬頌:“挺好是挺好,但都多少年了,也該換個新的了。”
夏遲:“不換,我比較懷舊,哈哈~”
然而聽到這話,喬頌心底莫名生出了一股煩躁感。
從夏遲上大學開始,那個随身聽就一直被她帶在身邊,這麼多年從未變過。起初,喬頌認為那就是個普通的随身聽,可夏遲對它的愛護程度顯然超出了他的預料,他也曾旁敲側擊的詢問過,隻知道那是别人送給夏遲的,但無論他再怎麼問,夏遲也始終不肯說出那個人的名字。
——夏遲心裡有個人。
得出這個結論後,喬頌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麼想的,他買了一個mp3,試圖送給夏遲,但夏遲屢次拒絕,這次在得知夏遲的地址後,幹脆直接寄了過去,可又被夏遲退回。
——那個人對夏遲很重要,比我要重要的多。
心裡的煩躁感達到了頂峰,喬頌知道自己現在需要一個人靜靜,于是便以酒後頭暈為借口,挂斷了電話。
黑暗仿佛是情緒的催化劑,喬頌靜靜的靠在沙發上,微微阖目。
媽媽早逝,爸爸是個不着家的工作狂,家裡隻有令人窒息的後媽和妹妹,喬頌以為隻要她們不在了,家就還是那個家,哪怕隻有他和爸爸,但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然而事實卻不盡人意,爸爸扼殺了他的夢想,逼的他不得不放棄這個所謂的家。
離家後,他固執的繼續着自己的道路,摸爬滾打這麼多年,現在終于有了一個機會,但還未開始便已經結束。
還有夏遲……
粉絲喜歡他是因為角色,公司喜歡他是因為他能帶來利益,夏遲喜歡他是因為他們是最好的朋友,但隻是朋友,僅此而已。
有時喬頌甚至會陰暗的想,為什麼姥姥姥爺會那麼愛他?是因為對女兒的愧疚嗎,于是便把對女兒的愛投射到了他的身上。
或許真的是這樣吧……誰知道呢……
喬頌回想自己過往二十多年的人生,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什麼都未曾擁有過。
他拿起另一瓶紅酒,猩紅的液體狠狠灌入口中,很快,一瓶便見了底。
這時,他視線模糊,又在茶幾後面看到了那個梳着雙馬尾的小女孩。
小女孩站在碎裂的紅酒上,就像身下流着一灘血。
“這就是你對我的報複嗎……”
小女孩沉默的看着他。
“算了,都不重要了……”
酒勁兒上頭,喬頌的視線越來越模糊,他放下酒瓶,看向窗外的霓虹夜景。絢爛的色彩鋪展在落地窗前,那麼好看,就像一方小小的舞台。
喬頌深吸一口氣,單手撐着沙發起身,踉跄着腳步走到玄關,從行李包裡翻找出了自己精心準備的演出服。
他為這個機會準備了很久很久,曲子的每一個旋律每一個節拍都熟稔于心。
哒——哒哒————
喬頌走到落地窗前,背對着絢爛的光影,面朝黑暗。
這一刻,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随着心中的樂曲起舞,恣意舒展,用肢體訴說着滿腔的情感,直至踮腳起跳,随即重重跌落在地。
“哈……哈哈哈哈哈……”
膝蓋處隐隐作痛,喬頌狼狽的趴在地上,放肆的大笑,笑着笑着眼角便噙滿了淚水,最後失聲痛哭。
——很多人很多事,仿佛早在多年前就埋下了結局。